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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啸月的话在他们之间引起一阵沉默,慕容少怀与她对视了好半晌,相同坚定的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决定。

 “想过。”他的答案出乎她意料。“在知道你是女儿身时,我早已想过会有今天。”

 “你…”“明知道你身犯欺君之罪,我对你的情却没有减少,反而不断的加深;你能说我是自作多情,但面对你,我真的情不自。我希望此生能有你相伴,就不能放任你担忧的情况恶化,只能想办法为你罪。”慕容少怀靠近铁栏杆,朝她伸出手。“相信我,好吗?”

 “可是…你并不了解我。”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他已近而立之年,而她早过了女子婚嫁之龄,现在的他们都没有任的权利,也不能以为一句“相爱”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虽然你一直女扮男装,但我们朝夕相处、同行六年,你能以一句‘不了解’就完全否决了我的心意吗?”慕容少怀深口气。“如果你能说,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相情愿,那么我就让你走。”

 “我…”啸月看着他含炽情的眼,违心之论怎么也说不出口。

 跟随他六年之久,她深知这个男人有多么光明磊落、重情也重义,让他无法不为他倾心。然而,他们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去坦承彼此的心意!无论他或她的心意如何,她终究难逃重罪,只是为什么…皇上要将少怀也判下狱?

 望着他,一颗晶莹泪珠毫无预警的滑落脸庞。

 “都是我害你的…”

 “啸月!”慕容少怀急了,想安慰她偏偏受限于牢房的相隔,这该死的铁栏杆:“啸月,别哭!”

 啸月鼻子,摇摇头。“我没事。”

 “相信我可以解决所有的事,好吗?”慕容少怀再次温柔的低语。“相信我可以为你承担一切。啸月,此生若没有你相伴,我宁愿放下一切,与你走上相同的路。”

 他始终都在等地,等她愿意相信他;炽热的情感一直在他神情里窜,未减一分。她从不知道自己跟了六年的男人居然这么会说话,让她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借口再拒绝,尤其…在她同样也动心的情况下。

 “少怀!”她低唤一声,隔着一排铁栏杆站到他面前。

 慕容少怀的手指轻抚向她的脸“你并不是全然无心的,对不?”

 面对他一贯的柔情,她的眼眶里再度漾出水气。

 “少怀…”她哽着声道:“如果连累了你,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不会的。”他搂她入怀。“不会的。”

 能为她解围的方式,他早已想过,虽然必须冒险,但他总得一试,无论如何非让皇上赦了啸月的罪不可。

 ***

 两人就这么相依偎,即使隔着铁栏杆,他们的手还是紧紧相握。

 入了夜,地牢里的气温降了许多,慕容少怀问道:“冷吗?”

 想到之前她一个人被关在这里,过着衣食简陋的生活,无人过问,他忍不住就有些心疼。

 啸月笑了。“少怀,我是恢复了女儿身没错,但我并不是那种受不住苦的弱女子,我的武状元可不是拿假的。”

 她这么一说,慕容少怀也笑了。

 “没办法,即使你曾经当过我的护卫六年,比一般男子更勇敢,可是你还是我心爱的女人哪,要我不为你心疼太困难了。”

 “别这么说。”她红了脸。

 虽然是两情相悦了,但啸月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承受不起那么骨的言词。

 “如果能这么一直和你相依偎着,不必去理会外界的事,该有多好?”会说这种话代表这种状况是绝不可能会发生的,所以慕容少怀只能感叹自己命苦。

 “大人、啸月护卫,小的给你们送晚饭来了。”天色一睹,狱卒捧着两份饭菜在牢房门口出现。

 慕容少怀皱眉。“你是谁?”他来之前所见过的狱卒并不包括这个陌生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刻意低过。

 “哎呀,不好玩,大哥你干啥那么精明嘛!”那个狱卒咕哝着,然后抬起脸。“是我啦。”

 “少凌!”他们同时楞住。“你怎么来了!”

 慕容少凌耸了耸肩。“不只我,四哥也还没走,我们是来帮你的。”

 “帮我!”慕容少怀走向他,一脸不敢茍同。“所以你就让那些狱卒暂时休息,然后自己混进来?”

 果然不愧是长兄,将他的诡计料了个十成十。

 “呃,是呀。”慕容少凌只能傻笑。“我们担心你‘孤掌难鸣’嘛,所以奉二哥之命特地来援助你的。”

 “你来了,那曲悠呢?”他不以为少凌会把曲悠丢在家里。

 “我在这里。”才说着,曲悠便从地牢门口偷偷溜了进来,一脸笑意。“大哥、啸月姐姐。”

 拜托,这是劫狱耶,哪有人那么轻松愉快的!

 “好吧,你们来此地到底想怎么做?”慕容少怀问道,有些认命地想:反正来都来了,还能叫他们回去吗?

 慕容少凌和曲悠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起回答道:“不知道。”

 慕容少怀与啸月听了差点昏倒。“不知道!”

 “对啊。”他们又理所当然的同时点头,慕容少凌接着道:“二哥只叫我们来帮你,可是怎么做就全听你的命令喽。”

 他们只负责混进来,然后其他的就不必再动脑筋,等着大哥的指令就好。

 慕容少怀认栽了。这群弟弟真是…唉!

 “也好,反正越狱本来就在我的计画内。”他咕哝道。

 “越狱!”啸月无比讶异。

 “对呀,因为皇上是不会主动放我们出去的。”

 “可是──”

 “好耶!”慕容少凌和曲悠竟然欢呼。啸月目瞪口呆。不会吧,要是真的越了狱,那罪岂不是更重!

 除了她之外,其余两人热烈的听着慕容少怀讲解计画。

 “但不是现在,如果现在越狱,会让皇上很难做。少凌,你和曲悠暂时还是以狱卒的身分待着,别让人发现。”

 “这个没问题。”慕容少凌愉快的接话。

 “再来,就等明天。”

 “等明天!”

 “对。”慕容少怀点点头,然后拉近弟弟吩咐:“你去告诉少擎这么做…明白吗?”

 “明白。”慕容少凌将饭菜给了啸月,和曲悠两人才要出去,便又被唤住。

 “等一下,先打开我和啸月的牢房门。”慕容少怀道。

 “我来。”曲悠拿出钥匙迅速打开鍞,然后就离开。

 啸月不明白的看着他走进来,和自己待在同一座牢房,然后还把门绝锁上。

 “少怀,我们真的要越狱?”

 “是,而且一定得这么做。”他拉着她一同坐下。“现在我们得吃一点,养足精神和力气,然后我再把我的计画告诉你。”

 “嗯。”听见最后一句,啸月这才笑了。

 慕容少怀从她的表情中早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所以才在最后加了这么一句。看着她放心的开始吃饭,他也才出笑脸。

 一切都会变好的。

 ***

 下了早朝,皇上宣布将亲自至护国寺上香,祈求国泰民安,文武百官闻言都表示愿和皇上一起前去,让皇上差点呆掉。

 不会吧?他不过是要去上个香而已,又不是去玩,怎么大家全部都要跟呢?

 皇上看得咋舌。

 “众卿不必忙,朕只是去上个香,不必惊扰到京城的百姓;众卿还有各自的政务得忙,不必跟来。”

 “回皇上,臣等愿意跟随皇上向上天祈求国泰民安。”文武百官一致说道。

 皇上一看众人坚定的模样,只得叹气。

 “好吧。不过朕方才指派任务的几位卿家就不必跟来,速速去将事情办好;

 其余的皆必须扮成平民百姓,朕不希望仅是上香一件小事就造成护国寺的不便。”

 “遵旨。”众人大声的和道。

 辰时末,众官员在宫门外与皇上会合。由于皇上的本意是不想扰民,所以当然没搭乘御辇,只用了一顶较贵气的轿子代替,而众官则以步行。

 一到护国寺,皇上随即下了轿,宁王与贴身内侍跟随在他身边,众官则随行在后,逐次进了寺里。

 顺利的上完香、祈褔许愿之后,众人在住持的安排下全寺后的厢房稍作休息。

 “小师父,寺里的经费很拮据吗?”环视着园的绿意,厢房虽多却没有任何的装饰,就连使用的物品也全是旧的,皇上不由得有些疑问。

 “回施主的话,不是这样的。”小沙弥笑道。“或许这些厢房看来简单而不够华丽,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寺里很穷的关系;住持师父认为,出家人应该广施方便,但对己身却以勤俭克苦冯修行原则,所以他将大部分收来的捐助或者香油钱拿去救济贫民,少部分则存起来准备再买地扩建庙里的厢房──因为最近几年来寺里进香的人愈来愈多,而厢房却不太够住,所以住持才这么打算。”

 “原来如此。”皇上听得连连点头。“想不到住持想得这么周到。”

 “哪里。”小师父笑道:“这里有壶茶,待会儿我会送来各位的斋饭,还请各位施主不要嫌弃;若还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施主尽管吩咐,我会尽力而为。化智先告退。”

 待小师父退了出去,皇上看着众人说道:“想不到一个寺庙的住持,却比朕更能关心百姓的需要。”想他每天上早朝就是看奏章,若是有事得处理也就罢了,偏偏有一半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根本无关紧要。

 “皇上何出此言?”某个官员道:“皇上以继夜国事忙碌、忧心,仍然不忘关怀百姓们的生活安定与否,这岂是一名小小的护国寺住持所能相比拟?

 若没有皇上的帮助,他就算想行善也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上笑了笑。“在民间,住持也算是为朕解忧,待会儿离开前,就给住持一百两黄金当作朕的心意,希望他好好运用。”

 “是。”内侍答道。

 “好,我们也不需要打搅住持太久,吩咐下去,准备三刻后起驾回宫。”

 皇上一声令下,才停下来歇口气的众人随即又起身打理好轿子。

 “皇上,方才我们由东边行来,现在我们不如由西边绕回宫吧,一来观赏京城附近的风景,二来我们也可以多看看百姓们的生活,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宁王进言道。

 皇上想了想。“也好,就请皇叔代传朕的旨意。”

 “是。”

 宁王马上出了厢房去周知众人,然后独自一人绕到附近的松树园,见远离了所有人,才打出暗号。

 “王爷。”一道人影马上从另一端暗处出现。

 “你听着,待会儿皇上会绕由西边的树林回宫,我要你带人先到那里埋伏好,听我的暗号行事,绝对不可错失这个机会。”宁王低声的代道。

 “是。”人影应完倏地消失。

 他的心愿就快达成了。想到这里,宁王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完全没注意到,暗里已经有人将他的计画金听了个仔细。

 ***

 一听到皇上要绕由西边回宫,跟随前来上香的聚官员全吓了一跳;没听过皇上也爱游玩啊,怎么今天却变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也可以顺便放松心情,所以回去的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

 “朕怎么从来不知道,在京城、这个朕所在的地方,还有这么美的景致呀?”看着湖泊杨柳,自然的美景,皇上的心情也好的不得了。御花园美归美,但每天游玩也会厌,更何况待在皇宫里,是何等的不自由哪!

 “是皇上太过繁忙,否则这天下的美景,其实尽是皇上所拥有的,皇上何须感叹?”一官答道。

 皇上笑了笑。“就因为如此,朕才会感叹哪。”人家少怀可是快把全天下给游遍了,而他这个一国之君,连京城都没机会出去过。

 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众所皆知,但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愈来愈觉得哀怨。

 正确的来说,是自从知道啸月是女儿身,少怀肯为她舍命,而啸月也愿一死以求得少怀的平安开始,他就开始哀怨了。

 此刻,他们停在树林的一处浓荫下休息,众人喝着自护国寺带出来的平安水,吃着干粮,享受和风拂面的清凉。然而这阵轻松宜人的气氛,却渐渐透出一些不寻常。

 凉风再度一吹,忽然听见一声娇喝。

 “来人,撒!”

 群岛惊飞、叶随风动,一群黑衣人自树林暗处飞升而起,顺着风势,一阵幽香飘散而来,站立的卫箪个个倒下。

 “怎么回事!”皇上惊吓站起,却在闻到那一阵香味时,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发软而再度坐下。

 黑衣人蜂拥而来,几个没在第一时间内倒下的卫军,也马上让黑衣人夺去了兵器;清风拂过。一整片树林里的人几乎全倒下。

 “你们是谁?”皇上看着为首的黑衣女子问道。这阵香气是种让人使不出力气的葯,但所有人的神智都还清醒着。

 黑衣女子根本不理他,直接走向依然立得稳稳的宁王。

 “王爷,现在要怎么做?”

 皇上再度惊异得不能成语。“皇叔,你…”宁王没有理他,迳自下令:“将皇上以及众文武官全押到木寨关起来,至于这些卫军,全部杀了,一个也不留!”

 “是。”

 黑衣人分成两批,一批带着人走,一批留下准备杀了这些卫军灭口;皇上心痛的看着那些卫军。

 他的臣民就在眼前,即将遭臣杀害,他身为一国之君,竟然无能为力…“皇叔,朕不许你杀他们!”

 宁王一阵大笑。“皇上,你以为现在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余地吗?我可不是你那些忠心的狗臣子。”

 就在皇上面前,他直接拔刀杀了一名卫军。皇上情急的想冲上前,结果却心余力绌,反被身后的黑衣人打昏。

 眼前一阵鲜血纷,是他昏前最后的印象。不知道失去知觉多久,他才忽然又醒了过来。

 皇上睁开眼,看见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房内的物品极其简陋,像是临时搬来架设而成。他挣扎着起身,发现门外已被落了锁,他移动至窗前,也是同样的情形;自屋内望出去,门口还有两名黑衣人把守着。

 “王爷,现在下一步呢?”远远的,他听见一名女子的声音。

 宁王想了一会儿。“现在,有皇上和朝中一半的文武官员在我手上,我们算是有些筹码,但是要说胜算却不大;可惜这批官员都是朝中不重要的小辟,否则本王一定能够在这次事件后称帝。”

 听着宁王的言语,花姬并不关心这些。“王爷,慕容少怀和啸月呢?”

 “他们早被皇上下令关入大牢,只等着被判死刑;他们两人现在已经不足为患,我们还是共谋大事要紧。”

 “王爷,姬什么都不希罕,只要他们两人的命。”她冷着声道。

 “本王明白。你想报杀夫之仇,本王一定会让你达成目的,若是本王称帝,你想要任何人的命,本王都可以应允。”宁王保证道。对于慕容少怀与啸月,他也是亟除之而后快。

 “谢谢王爷,也请王爷莫要忘了今的承诺。”

 “本王不会忘。”

 他们两人边走边谈间,已来到房间门口。

 皇上赶紧走到上装作刚醒来的模样;门一开,宁王与黑衣女子同时进门,皇上一看见他们马上怒目而视。

 “皇上,这一觉睡得可安稳?”宁王问道。

 “哼,你想造反吗?”挟持天子,这已经形同叛变的行为,更何况他连众文武官员一起囚了,还…将已无反抗能力的卫军们全部杀光,一个都不放过。

 想到那些惨死的人,皇上的表情既哀又痛。

 “哈哈…皇上何须如此气愤,只要你愿意答应我所说的条件,我保证不再伤害任何人。”宁王说道。

 皇上看着他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宁王举步走至他面前两步远“多少年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天,得到我梦想中的权与势。”

 “你想篡位?”他不该太过讶异的,若不是存着二心,有谁会伙同一群杀手做这种掳人的事!

 “虽然不是我预想中的答案,不过情况相近;总而言之,皇帝之位确是我的目的。”宁王应道“念在我们是叔侄的份上,只要你乖乖照我的话做,我当然也会给你一个封邑、一个王爷封号,让你终生吃穿不必愁,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你作梦!”皇上怒道:“要朕妥协,除非朕死。”

 宁王挑了挑眉。“想死,还不容易吗?但是现在我还不会让你死。有你在我手上,不怕在朝中那些人不肯臣服于我。”

 皇上怒极反而冷静下来。“皇叔,为什么这么做?朕并没有亏待过你。”

 “你以为只要你略施小惠,所有人就该全部听你的吗?皇上,富贵权势谁不爱,而我为什么得屈居于你之下?你甚至还放任慕容少怀将我唯一的爱子发配充军。若不是先帝早亡,现在这些事都不会发生;要我这个年近半百的叔叔去听命于你这个臭未干的小子,倒不如我取你而代之。说什么安内、维和,那根本不能让各异邦信服,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作后盾,怎能将我朝推向更兴盛的顶端?”宁王说得头头是道。

 “不能安内,何以攘外?”皇上只回答了这么一句。

 战事是非不得已的手段,否则谁愿意抛家弃子、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而皇叔竟然狠心的以为这是应该;让人民颠沛流离、受战之苦岂是为君之道!

 “不必说那么多,”宁王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只要回答我,肯不肯写下诏书将皇位让给我?”

 “要朕将国家到一个好战的反叛者手里,休想!”

 “很好,只要你一天不答应,我就处决你一名臣子,若是这些臣子都杀光,那么我就派人包围京城,将皇后、你的爱妃,还有你自以为是的爱臣慕容少怀全部拿下,杀了他们!只要你一天不将皇位出来,我就一天不会停止屠杀,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明天会再来听你的答案。哈哈…”宁王大笑着离开。

 而皇上只能任由他威吓。他必须忍,忍住这一口气,等待机会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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