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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年后,私立光兴学校,中学部。

 蝉声唧唧,新学年刚开始…

 “今天我们就上到这儿,各位同学回去好好练习,我们下个礼拜再见。”韩惟淑习惯性地扶了下镜框,抱起琴谱,微笑地跟学生们挥手再见。

 “康易磬,等一下!”她忽地匆匆唤住一位正要跨出教室后门的学生。一个一百七十几公分高、身材修长的中二、十五岁的少年。“老师跟你说的事,你跟家长说了吗?”

 学生回避地垂下眼。“我不参加。”

 “为什么?”韩惟淑睁大的眼有着浓浓的不解与惋惜。

 大学毕业后,得负担家计又需要照顾母亲的她,一直从事私人教授钢琴的工作,直到两年前,经以前的导师保荐…也就是现在的音乐主任,她才有机会回到母校兼课。

 这几年教学经验,让她了解康易磬所拥有的音乐才华是多么惊人,他不仅有高度的领悟力,而且当他弹琴时总让人感受到一股内敛的爆发力。

 她从来不是一个有音乐天分的人,但这不代表她不能分辨,她的确感受到他与生具来的非凡天分;这个孩子需要更好、更专业的启发和指导,而她无法眼睁睁坐视这样的天分被埋没!

 “这么难得的机会,你不可以放弃呀!”她不自上前一步,握住康易磬的手。少年青涩的脸庞泛起臊红,她过于热切而没注意旁的,继续说着:“如果是你的家长反对,老师去跟他们说…”

 “不,不是。”他太快地否认。

 “那是…你自己不愿意参加?”韩惟淑难掩失望,伤心地垂下脸。

 “不…”少年快速瞥她一眼,旋即掩饰地移开视线。

 她脸一亮。“那你愿意去试一试喽?每个礼拜三下午你都留下来,老师帮你,不,老师陪你练习!虽然只剩不到三周就要初赛,但是你绝对没问题的!”

 她脸上灿烂的笑容让少年无法拒绝,早的眼眸透着黯沉的光芒,无法自抑贪恋地窥望着那阳光般温暖的笑靥。

 “老师先走了,明天下午见。啊…”韩惟淑这时才发觉自己一直握着学生的手。“对不起。”

 她尴尬地放开他的手,不好意思地挥手道别。

 当天上完课,正要赶去上家教课的韩惟淑,在办公室门口遇见音乐主任,想起了隔跟康易磬的练琴之约。

 “主任,明天下午我可不可以借用练琴室两个小时?”

 身材圆滚、一身慈母味的音乐主任,笑病白叛畚剩骸霸趺矗坑醒还员荒惴A粜B穑俊?br>
 自国中担任韩惟淑班导师以来,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女孩,惟淑那种对生命的投入、奋斗不懈的精神,实在令人感动、心疼;这几年虽然她在生活上几多转折,但她仍然保持着如往的赤子之心、仍以温暖的怀面对生命的冷漠,也难怪她疼爱她了。

 “不是。”她兴奋地告诉主任:“是我跟您提过的学生康易磬,他确定要参加欧联音乐艺术文教基金会所举办的钢琴比赛了。”

 “康易磬?像他那样的孩子也能参加钢琴比赛?”一个冰冷的声音入她们的谈话。

 韩惟淑回头一看是苏筝筝。苏筝筝是学校专任的音乐老师,也是国内颇负盛名的年轻钢琴家;严格说起来她算是小韩惟淑两届的学妹,她们同自光兴私校高中部毕业,只不过苏筝筝毕业后就到法国巴黎音乐学校留学了。

 “你认识惟淑说的学生?”音乐主任问。

 “上学期我教过那个孩子。他上课的态度极差,我原本要求学校将他退学的,不过他母亲哭哭啼啼到学?辞笄椋痔邓木司耸呛谏缁峤峭罚7街缓米靼铡!彼阵蒹萁税旃遥浜叩厮担骸捌涫邓静桓媒庑怂叫5模皇撬廊サ母盖自H喂⊙Р康逵鲜Α!?br>
 “他是个不错的孩子。”韩惟淑忍不住替康易磬辩护。

 “是吗?”苏筝筝冷笑,回睇她一眼:“看来还是韩老师比较厉害,不仅能把坏学生教成好学生,还想让他参加钢琴比赛,争取出国的机会。”

 “他本质不坏,而且很…很有音乐天分。”她冷凛的眼神令韩惟淑不由愈说愈畏缩。说起来,二十四的苏筝筝比她还小了两岁,可是她说话的派头老是让她自觉矮了一截。

 “看不出来韩老师的眼光这么好,希望他不会让你失望才是。”她语含讥诮。“哦,差点忘了告诉韩老师,我的学生也打算参加欧联基金会举办的钢琴比赛。”

 “那…那很好。”韩惟淑不自在地痹篇她咄咄人的目光,求救地望向在场的第三者。

 善解人意的主任立即开口道:“惟淑,你不是还有家教学生,还不快走?”

 “好,再见主任。再见…苏…苏老师。”她逃命似的离开,关上办公室的门后才放松地吁出一口长气。

 不知为了什么,打从主任第一次给她介绍苏筝筝,她就感受到来自她的敌意;她多次试着拉近彼此的距离,提议省略那“老师”的称号,彼此互称名字好了,可惜失败了。

 直到现在,每回听到自苏筝筝口中吐出“韩老师”三个字,都让她有种骨悚然的感觉…韩惟淑摩擦着发冷的手臂,纳闷地上路。

 “我觉得这里的表现应该含蓄些,像这样…”

 韩惟淑尝试地弹奏一遍同样的旋律,垂坠前的发丝随着她身体陶醉的摆动而轻轻晃动,淡淡的发香伴着优扬的琴声缓缓动,飘浮在四坪大的练琴室空间里。

 “你觉得怎么样?”她突然停下,侧转颈项问坐在身旁正看着她的康易磬。

 嗄…少年误以为自己偷窥的动作被撞见了,猛地低下头。

 “怎么了?是不是你不喜欢这样的表现方式?还…是我弹错了?”韩惟淑不好意思地吐舌。“抱歉,老师老是背漏了乐谱。”

 “不是,老师弹得很好,也…很美。”

 韩惟淑一愣,嘴角噙着害羞的笑:“看你平时沉默寡言的,原来还很会说话哄人呢。”

 “我说的是真的…”康易磬抬头否认。

 “你这里怎么了?”韩惟淑伸手不避讳地抚上少年的额头,一处消褪得几不可见的瘀青处。

 少年身体一震,退了开去。

 “痛你了吗?对不起…”她小心翼翼端详表情戒慎紧绷的男孩:“要是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让老师帮你想想办法。”两次的课后练习,让她注意到他身上有多处青紫的挫伤及褪白的伤痕。

 少年恢复平静神色,拿来常用的借口…

 “这是骑车不小心撞伤的。”为了不让老师有机会再说些什么,他紧接着说:“我得回家了。”匆忙捉起书包。

 “别忘了,这个礼拜六在中山堂音乐厅…”韩惟淑望着少年的背影喊着。

 “大姐,我难得放假回来,你竟然叫我自己料理午餐!”韩惟德不地跟在在屋里团团转的韩惟淑后面。

 韩惟淑一飞身,回过头,双手合十地向正在服役、再两周就要退伍的弟弟道歉:“Sorry,妈跟里长伯他们去拉拉山,不巧我又得带学生去比赛,你自己出去吃,还是等小妹起来再拜托她帮你…”“等她起,我都饿死了,还不如我自己动手。”

 “那你就自己动手吧,晚上我一定好好补偿你,拜托!拜托!”

 “不准黄牛哦!”韩惟德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啊!”韩惟淑惊呼一声。“我得走了!”

 韩惟德看她慌慌张张地跑出门,无辙地摇摇头,回首进厨房找东西吃,身后又听到大门“碰地”又被推开了…

 “惟德,麻烦你顺便做点东西给小妹吃;还有洗衣机里的衣服帮我晾一下。”

 韩惟德眉头一纠,正想回头大发牢騒一番,门又被急促关上了!

 “我是特别放假回家来当家庭主夫的吗?”韩惟德对着空的客厅嘀咕。

 “没有钢琴加讪三级以上的证书是不能参加初赛的。”

 欧联音乐艺术文教基金会的男职员严肃地说。

 韩惟淑傻了眼!“可是报名表上没有注明…”

 “你们是第一次参加钢琴赛?”职员以眼神表示心中的不耐烦。“这是基金会的常规,其它参赛者都预备了。”

 “以后补缴不行吗?不能通融一下吗?既然报名表上又没注明。”韩惟淑动着脑筋跟职员打商量。

 “这…”男职员为难地考虑半晌,拿起电话想向上级请示。

 突然,康易磬大声说道:“老师,我从没参加过钢琴加讪。”

 韩惟淑亡羊补牢地摀住康易磬的嘴,男职员眼光闪烁地放下电话,说:“既然如此,很抱歉你们无法参赛了。”

 “没关系,交给老师处理。”韩惟淑担心学生因自己的失言而自责,先安抚了他,才将注意力转向男职员:“你不能这样片面地否定我们的权利,缺乏加讪证书并不代表我的学生没有参赛的实力,再说…”

 有人鼓了掌,说:“没错,没有加讪证书不能证明什么。”

 韩惟淑感激地回头,一看…脸色“刷地”转为惨白!

 永远不可能错认的低沉冷然的嗓音!时间彷佛在一瞬间回到了过去,当时难以抑制的无助又回来了。不要,这不是真的…

 那人似笑非笑的,分外冷酷地继续说下去:“不过,就由你担任他的钢琴指导老师这点来看,就可以确定他的琴艺确实不达标准。”

 “阮先生。”男职员态度热切上前。“比赛还有三十分钟才开始,您要不要先到楼上去休息一下?”

 男职员的一声称呼打碎她的自欺欺人。他真的回来了…

 韩惟淑全身温度下降,冰冷跟火热击着她瞬间僵硬的身躯,空白的脑?镂陕业乃夹鞑戏孔拧?br>
 他不是应该在欧洲吗?

 他为什么要回来?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阮沧冷硬的脸庞绷紧,灼人的眼眸扫向那扰人的存在,反身随职员往会场走去。预料不到的再会,竟引起自身无比的震撼,骤然发现她对自己的影响就算经过漫长的四年依然存在,这令他突觉狼狈、难以忍受!心下不由兴起一股伤人的冲动,他掉回头来对着韩惟淑身旁的学生:“我劝你还是换一位老师,否则永远没机会参加钢琴赛。”

 “什么意思?”康易磬跨前一步,护在韩惟淑之前凛声问。

 这名十几岁的少年所表出来的护卫姿态,让阮沧十分刺眼,怒气加温!他一横眼,睥睨男孩身后的阴影说:“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擅于以弱者姿态博取他人的同情,只不过现在对象换成小男孩了。”他别有含意地哼笑。

 “不准你这样对她说话!”康易磬冲动地握紧拳,但被身后的人制止了。

 阮沧杀人般的目光向握住男孩手肘与男孩健康肤相对照下显得苍白颤抖的手,牙关随之咬紧,讥诮冷硬的线一抿,对少年说:“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想参加音乐赛,还是多练几年吧!”

 话一说完,他举步要走…

 “等…等一下。”

 所有的焦距集中到少年身后低头瞪着地上的韩惟淑。

 她嗫嚅半晌说:“你…不应该这样说我的学生,他…”

 “他怎么样?”阮沧双手环、状似优闲,但两道剑眉已冒火竖起。

 “他…真的非常有天分,如果你听…”

 刻意保持优闲的神情转为凌厉迫人,讥诮言语直而来:“你懂天分?你也知道什么叫天分?”

 “我…”他咄咄人的语态令口拙的她无法将话说出口。她知道的!因为她曾经见过!

 “没本事就走远些,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惹人厌烦!”

 康易磬再一次跨上前:“我说过不准你这样跟她说话!”

 阮沧首次将目光上十五岁的少年:“我想怎么跟她说话就怎么跟她说话。”

 两人不甘示弱的眼神对上。

 “你想批评她,除非先经过我这一关。”

 “凭你这个头小子?”阮沧哼声嗤笑。“难道要我听你弹贝尔钢琴练习本?哈!”

 “等你听过再说!”康易磬展现不同于一般青少年的躁不安,他自信的态度跟阮沧权威的外表可说旗鼓相当。

 阮沧因他的不知天高地厚而摇头,不想与他计较,他傲然斜睨将战火瞄准总是让他莫名光火的目标:“以你的能力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你我心知肚明。”

 “站住!”男孩低喝。他不能容忍他人这样侮辱他的老师!“除非你听过我弹的琴,否则就收回你说的话。”

 “你知道我是谁吗?”阮沧斜眉一挑,不等回答,忿然离开。

 “老师,你没事吧?”

 自阮沧走后,韩惟淑直直发愣了数分钟,康易磬不由担忧起来。

 韩惟淑茫茫地抬眼,涣散的眼神眨呀眨,突然回了神:“啊?”

 “那个人是谁?”康易磬皱眉问,年少的脸瞬间显出老成。

 “他…不关我们的事。”韩惟淑不肯多说,慌乱地摇摇头,骤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大眼:“怎么办?我们今天不能参加比赛…”别想他,别想他为何在这里出现,现在钢琴比赛的事比较重要!

 康易磬端详了自己的老师半晌,才应道:“没关系。”原本他就不打算参加比赛,要不是因为老师…

 “都是我不好,没打听清楚规矩,要不然我们就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四年了,他仍是跟大学时没两样,只除了头发短了,昔日潇洒不羁的长发变成性格率的平头;时间的锻削去不羁狂放,铸造出成刚与傲视天下的自信,唯一不变的是…那一双子夜般的黑眸反的仍是对自己的厌恶。

 唉,说不想,怎么脑袋又绕着他打转了?她真是太不应该了…韩惟淑惭愧地低头:“易磬,老师对不起你。”

 “真的没关系。”老师跟刚才那个目中无人的男人是…什么关系?

 “借过。”

 “对不起…苏…苏老师。”

 苏筝筝面无表情看着韩惟淑,轻点了下头算是招呼:“请你们别挡在门口,妨碍出入。”

 “对不起。”韩惟淑再一次道歉,拉着康易磬移开。

 苏筝筝错身而过时,突然停顿脚步问:“你还不进去?”她自头至尾没正眼看过康易磬。

 韩惟淑一时忘了苏筝筝向来冷漠,径顾倾诉自己的困恼:“我们不能参加比赛,主办单位说一定要有钢琴加讪三级证书才能参赛,为什么呢?这实在没道理呀!苏老师,你说对不…对?”一抬眼,这才发觉人家脸色不耐。“对不起,苏老师,耽误了你的时间。”

 苏筝筝极冷淡瞥了一眼,连声响应都不给,径自走开,这时韩惟淑突然想起苏筝筝的学生也参加比赛。

 “奇怪,怎么没看到人?”她疑惑自语。

 不料,这回苏筝筝却停下步,回身稀罕地对她笑了:“我的学生不必参加初赛,依她的实力可直接参加复赛。今天我是来当评审的。”

 韩惟淑一听,困惑问道:“为什么她可以直接参加复赛?”

 听她这么一问,苏筝筝似乎更开心了,她扬头骄傲地说:“这是这次钢琴比赛的负责人允许的。”

 “你认识这次钢琴比赛的负责人?”她好奇地问。

 苏筝筝神秘一笑。“说起来,你应该比我更认识他才是…”

 韩惟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是他吧?她心里搐着。

 “毕竟你们同学了那么久,我跟他只是学长、学妹的关系…”

 她叹息。真是他,原来他回台湾就是为了…

 “你猜出是谁了吗?”不等韩惟淑开口,苏筝筝迫不及待地接着说下去:“那个人就是…阮沧,你不觉得…”

 韩惟淑脸色黯然、丧气垂肩,心里自叹,早该猜到的…

 她不够烈、不够震惊的反应剥夺了苏筝筝揭开谜底的乐趣,无趣地一抿嘴:“怎么你已经听说了?”

 他叫阮沧?是老师的同学,也是钢琴比赛的负责人?原来他也懂音乐,难怪那么狂妄。康易磬听着她们的对话,听出了些端倪。

 苏筝筝兴味索然地掉转身。

 现在,她该怎么办?韩惟淑思索片刻,十分谨慎地问学生:“易磬,你还想参加钢琴比赛吗?”

 参不参加比赛并不重要,但…

 “有一天,我一定要在他面前弹琴!”

 康易磬出坚决的眼神,他要证明给阮沧看,老师是优秀、不容他轻侮的,他要他把伤人的话收回!

 韩惟淑愧疚地将他坚定的神色收纳眼底。想不到易磬如此重视这场比赛,都是她不好,不该鼓励了孩子却又让孩子失望,看来她别无选择了…

 “易磬,老师不会让你失望的。”她说了一句让他摸不着头绪的话。

 欧联文教基金会的秘书,迟疑地出声:“阮先生,今天她…又打了三次电话,她…”

 正要进办公室的阮沧表情一紧。“告诉她,我不想见她。”

 “我说了,可是她还是…”

 “不见就是不见!”他眼中的严厉令秘书小姐心惊跳。

 “是…是,我懂了。”

 阮沧甩上办公室的门,烦躁地一抹头,点起烟,对着窗外…

 她是他脑海中拭不去的…阴影!罢出国的那一年,他总是有着一回身就会看见她的错觉,难以克制地想回头看看;唯一的解释是,她已经侵占他的生活太久!久得让他不相信她会这么轻易就退出;久得教他无法相信这次她真的放弃了!

 渐渐,终于不再不自觉搜寻那对侵扰心神的眸子,他以为他真的将她驱出记忆,可是…那天,只是一眼,远远的一眼,不须言语、不须动作,他就能确实感应到她的存在!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而他还自以为摆了她。

 这一次为了欧联基金会的钢琴赛回国,刻意保持低调,她不可能预知他的回国,为什么会如此巧合又牵扯上她,为什么?

 阮沧不服地望着苍天…

 …

 “沧哥哥,沧哥哥…”她落后一大截,娇软的嗓音因为焦急而夹杂着浓厚鼻音。

 他不想让她追上!

 入学,校园的人好多,他们都在笑话他,他不能让她追上!

 他加快步伐,愈走愈快…

 “哎哟,呜…哥哥等我,好痛…呜,哥哥等我…不要走那么快,呜…”

 她跌倒了!

 他挣扎停下,可是…围观的家长中有人呵呵大笑,他不可以回头帮她!

 那些大人都在取笑他,他不能回头!

 绝对不能回头!

 永远都不能回头!

 李苹芳没想到会再见到她…

 “阮妈妈。”

 “惟淑?你怎么会来呢?”李苹芳一脸震惊未褪。“坐,坐。”她不可能知道沧回国消息的…

 韩惟淑拘束地坐在曾经非常熟悉、如今却陌生得令人不自在的阮家大厅,她还是直接说明来意。

 “我今天是来找…沧的。”

 “沧!你知道他一直待在国…”

 “我已经见过他了。”她赶紧表明,不想害长辈编造谎言。

 李苹芳愕然,一合口,尴尬地说:“呃,他刚回国。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想请他帮个忙。”

 “他出去了。”还是别让他们见面,沧绝不会答应她任何请求的。

 韩惟淑迟疑着,是否该说出自己已经自秘书口中得知,他感冒在家休息这件事。“阮妈妈,我不想为难您,但…”

 “妈,麻烦你再拿一包感冒葯给我。”有人在楼上喊着。

 韩惟淑急切地望向李苹芳:“阮妈妈,拜托你,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妈,你听到了没有?”楼上催促着。

 “听到了。”李苹芳连忙应声。“惟淑,他感冒了,情绪不好。你也知道他每回见了你都发脾气,我看还是算了,他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我头痛死了!拜托你先把葯拿给我…”随着快节奏的“咚咚”下楼声,蹦的,他出现在两人眼前!

 “沧!”李苹芳惊骇一跳,担忧的视线在儿子跟韩惟淑间快速巡回。

 “她来做什么?”他故意忽视她,冲着母亲问,以为阮母又玩起撮合人的旧把戏。这些天她每天打电话到基金会去騒扰还不够吗?

 “不是我让她来的。”李苹芳急忙否认。

 韩惟淑尴尬的视线低垂,落在他前方的沙发椅背上,缓缓解释道:“是我自己来的,我多次打电话到基金会去,你一直避着我,我只好…”她不看他,却感知觉他投来一道威胁不悦的灼热火光,声音消失在她口中。

 “我不想见她。”他对着母亲宣告,径自往回走,仍是不理会人。

 “只要几分钟,我就不会再来烦你了。”她哀求地跨前一步,紧张的手指口。

 他回头一声狞笑,猛烈螫人的眼神伴着暴烈的怒吼,有若发狂的雄狮:“哼!你已经烦我太久了!马上离开这里,别再魂不散纠我!”话一说完,他像不能再忍耐似的猛旋身,背对她。

 她咬紧对抗他残酷的话语,掐住手心不让屈辱的泪水下,轻鼻、颤抖地说:“我…不是来纠你的…我是为我学生的事来的,就是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学生。”

 不是为他而来?阮沧如遭雷殛的脑袋一片轰然!

 她急促地说下去:“他…是个有天分的孩子,只因为他从没参加过音乐加讪,就否决他参赛的资格是不公平的,这对你、对他都是一种损失…”

 一道说不出因由的怒火冲出,燃尽理性,此刻他只有一个冲动想伤害她!他极无情严厉地怒吼:“别跟我谈天分!你有什么资格谈论天分?”

 她瑟缩,紧紧合上的睫沿泛出泪光,哽咽:“虽然我没有,但不代表我不能分辨,我曾经看过呀…”晶莹泪珠滑下脸庞。“请你…不要因为对我的成见而抹煞了一个孩子的前途。”

 “别高估你自己对我的影响力!”他恼火一吼,不留情的长手一挥:“滚…出去!”

 送完不速之客,李苹芳立即捧着葯上楼。

 “沧?沧?”她在房门前踌躇敲门。

 阮沧神情阴郁地拉开门,不发一语地让他母亲进房。

 “你不是头痛得厉害吗?来,快吃葯。”

 他接过水杯,一口下葯丸,双紧抿,不悦地代:“下次别让她进来。”

 “不是我让她进来的。”李苹芳连忙为自己喊冤。“看到她,妈也吓了一跳啊!”他不相信地哼了声。

 “是真的,我也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他不甚感兴趣地答腔:“是吗?爸的公司不是一直跟韩家来往密切?”

 “不,我们早就没跟韩家来往了。自从她父亲倒了一大笔债自杀、公司倒闭之后,就没来往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动作一凝,状似不经意问。

 “好久了,算一算应该是你刚出国那阵子发生的。”李苹芳想了想,担心地说:“你在台湾这段时间,她不会再对你纠不放吧?”

 他看母亲眼神担忧、言又止,嘲讽道:“怎么?以前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跟她在一起?”

 “那…那是以前,现在可不同,韩家已经没落,跟咱们家门不当、户不对;不是妈势利,家世背景总要相当,婚姻才会幸福稳固,像妈跟你爸不就是…”

 他的心莫名紧,不语,陷入自我思绪中…

 原来少了金钱纠葛,她就不再适合他了?

 这对他应该算是种解,为何他只感到荒谬与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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