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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此“阎罗王”非彼“阎罗王”也。

 此“阎罗王”乃是工专的训导主任。他姓阎名罗,学生苦中作乐,从他“老人家”甫上任便促狭地封了个足以匹配他的绰号。他也干得有声有,以唬倒学生为己任,又号“鬼见愁。”

 也难怪沈野有此一问。

 丁绯头套一件无领无袖的埃及棉衫,半短苏白色轻磅牛仔,不着袜的大头布鞋,另加一顶蓝白相间的球帽,脂粉不施,连最基本的口河诩省了下来。

 沈野左看右瞧,怎么也看不出她有哪点即将“为人师表”的“浩然正气”说她像西门町或东区那些来来去去的新新人类还差不多。

 “他还没退休?”

 “嗯…”答案是Yes。

 她八百年难得地附和沈野的话。“他的确不会乐意见到我,不过…我倒想念他的。”

 阎罗王看见她会犯头痛,是正常人的反应。当年,她捅下的漏子实在不计其数。阎罗王虽然声称自己气得爆掉多少血管,转身之后,还是替她收拾、“掩灭”过不少子,即便次数不及沈野之多,丁绯还是感激他的。

 “如果你愿意听我良心的建议,我想好心告诉你,换掉这身打扮。毕竟是头一天报到,总该给人一个合格的印象吧!?”

 丁绯瞄了一眼沈野“苦口婆心”的脸,从善如地答应了。

 十分钟后,她又出现在他面前。

 一件低劣陟黄丝衫,一件窄的浅蓝你裙,细高跟鞋,红胭脂一样不少。

 站在沈野面前的,是个活生香的超级大美女。

 沈野很没有君子风度地看傻了眼,等完整的“震撼教育”过去之后,才深深地了口气。如果说,他希望自己能收回刚才的“婆”哦,不!“公。”丁绯要真穿这身浓纤合度至极的衣服到学校去,他不敢相信一向自诩拥有超合金心脏的阎罗王,是不是会受得了!?

 他非常非常非常地不确定。

 而他自己呢?他现在已经有股冲动,想在她身上多加件外套了。

 “这副打扮够‘正点’了吧!?”不晓得情况严重的人,还一本正经地询问沈野的意见哩!

 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沈野觉得自己像透了照着镜子的猪八戒。为免良心过意不去,只好把眼光迢迢地斜睨到不相干的地方,然后才哼哈地点头充数。

 “我送你去学校,反正我要上班,顺路得很。”

 “拜托!学校就远在天边,近在我家马路对面。”太夸张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还得跟个保镖、保姆。

 “顺路嘛!”他口气虽云淡风轻,意思却是坚持的。

 顺就顺,丁绯耸耸肩。

 这回是真的出了门。

 “走内侧!”沈野命令。

 她乖乖地听话,在短短的一怔之后。

 仿佛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习惯。从小到大,只要和沈野出门马路,他永远坚持…她走内侧,他则靠马路那边。

 “手!”他发出第二道命令。

 出于反神经作用,她毫不考虑地伸了出去,然而半途突然一顿。“沈野,不要走火入魔好不好,我可是二十五岁的成大人了,过马路还要人牵吗?”不伦不类嘛!

 沈野微微笑,心中却掠过一抹似有还无的失落感。

 他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

 横过马路,丁绯笑眯眯地走进南开的大校门,及至她的背影淹没在学生中,沈野才踯躅着步子往回走。

 曾几何时,他的小丁绯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不过,那也是他长久以来一直所希冀的,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是依照她那大事精明小事糊涂的个性,他不敢奢望她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丁绯呀丁绯,他希望她能真的懂!

 他三十三岁了,剩下没多少时间了。

 他急,真的好急,这么多年了…唉!老天,千万要帮忙啊!

 不知是不是听见他由衷的叹息,天际的薄云悄悄地聚拢而来,像沈野一贯漫不经心的脸,蓦然飘过一抹少见的霾…

 这已经是他在台湾的第三天了。

 他必须赶在下午的班机起飞前回到台北。

 和沈氏科技的事,早在他抵台的第二天便干净利落地处理妥当。他难得来一趟台湾,可不想让紧凑的行程里再添一笔令人厌烦的送往来。那天原来纯粹为了逃避接踵而来的洗尘餐会和正式会面,所以他临时起意借来一部车,漫无目的地前台北近郊而去。车子越开越顺手,他干脆舍高速公路,专挑省道走。

 台湾的乡村景和他居住的小城卡梅尔风格截然不同,夹岸逶迤的稻田,闪着黄金般光泽的稻穗,这一切对龙骧而言是项难得的经验。

 卡梅尔有澄澈优美的海湾,公路上开了花,美则美矣,却从来无法给他任何深刻的感受。

 世界之大,无所不括,却少有东西能撼动他的心。他的过去其实是不堪入目的。从他十五岁起,爱他的亲人,在南非一场政治风暴引起的内战中被炮火击中,全死于瓦砾中;他虽侥幸留下一条命,一颗心却完全失去了再爱人的能力。

 人类的感情对他来说,成了可有可无的配件。

 长长的十五年,他在商场无所不用其极,为的是要生存,要争口气,还有自己都理不清的活下去的理由。他将孤介不群的特发挥到极致,常常,他会忘记,自己也是个有血有,有七情六,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把自己当成机器,而机器是没有感情的…他相信,没有感情的人比较容易生存。

 他着魔而无意识地想着,不知不觉超了红灯,十字路口右侧,有辆红色的小小欧宝(OPEL)像火箭筒似地冲了出来…

 年少时逃躲兵燹的经验,训练出他超人一等的肢体反应,踩煞车是最直接的动作,下一秒,惊逃诏地的金属擦撞声,便连绵地响彻数条街道。

 所幸…安全气囊及时发挥了作用。

 车身一停止住剧动,龙骧便不留恋地跳出车门,身子未站稳,凑热闹的人和来自四面八方涌入的喇叭声,已紧紧地捆束住他的神经。

 这种不可饶恕的错误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在迈阿密,在华尔街,他每天经手处理的金额以千万美金论,投资与否是绝对不容许有一丝判断错误的,只要稍微有什么不对,后果就会像这次和沈氏科技合作企划案一样。前车才殷鉴不远,今天又发哪门子呆,莫名其妙引来一场追撞车祸?

 先是让一个惹火女郎坐上他从不轻易对女人敞开的车门,当下又迷糊撞车,这接二连三的失误要是传回夏威夷,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喂…该死的你,发什么愣,快来帮我一把…”

 在一片喧嚣的沸腾中,他的耳朵钻进一连串压抑着痛楚、咬牙切齿的呻声。

 那辆小欧宝车头全毁,声音是从破碎的破璃窗内传出来的。

 龙骧回过神来,疾步趋前。

 一团浅浅的紫被困在驾驶座上。

 龙骧想也不想,朝着身后的人群低吼:“别净站在那儿,快去叫救护车!”随即弯下高头大马的身躯钻进小小的空间。

 他那天生领袖群伦的气势慑服了一于看热闹的路人,马上有人从车里拿出大哥大叫救护车,也有人捋袖解扣加入救人行列了。

 “呵呵呵,丁绯,几年不见,你出落得更漂亮了。”一个胖墩墩,圆滚得像尊弥勒佛似的老人笑眯眯地说道。

 只见他巨大的身体“沉”在印花布沙发里,双手闲适地放在膝上,庞眉皓发,一副标准老好人的模样。

 丁绯还算有坐相地坐在他对面,晶莹闪烁的眼底净是顽皮的光芒。“您倒是变得有点‘中广’了。”

 “呵呵呵,”他不以为意地陪笑。“你许多年没回学校,待会儿我请阎主任带你到各处参观一下。”

 她打量校长室内数年不变的摆设,无所谓地摆摆手。“不必了,学校就像我家厨房,我得很。”

 “呵呵呵,那就好…”嘿,这种说话口气、自信、目空一切的调调,怎地如此似曾相识?啊,难不成…不不不,绝不可能!

 一直坐在一隅的训导主任阎罗心中陡地一动,他倒了口口水,原本柔软的脸部线条因挑起的眉而变得严肃起来。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把原本放在膝上的手臂伸得像尺那么直,喔,更正,是手指。“你…你是那个丁…绯?”

 丁绯回眸一笑。

 她的笑可不是唐朝大美人杨玉环式那种倾城倾国的笑法。丁绯的笑是那种阳光灿烂、憨憨傻傻,甚至还有点笨笨的一种毫无心机的笑容。偏偏,这种甜蜜如精灵的笑法挂在她美绝伦的脸上,硬是教人容易生出非分之想。

 她的笑容虽攀不上倾国倾城之列,但却会教见过的人终生“怀念”尤其是阎罗。他身受丁绯招牌式的笑容戕害之深,足教他没齿难忘。

 他自诩是现代有教无独的孔子。献身杏坛四十年,再顽劣的学生也逃不过他“春风雨沐”(口沫横飞,三寸不烂之舌是也)的如来佛掌心。

 偏偏,他这半生辉煌“战迹”全毁在…她…就是她,对他永远是副言者谆谆,听者藐藐的丁绯手里。

 超级头痛人物,她回来了。

 “校长,我反对!”

 “呵呵,呃?”

 “她…她有哪点为人师长的样子?”

 她那身穿着让阎罗不寒而栗。当年,她背后有一整旅师连那么多的“亲卫队”天天守在身边,全是远近学校慕名而来的,而他,呜…只能不甘愿地“屈服”在她恐怖的“恶势力”下,睁只眼闭只眼地任她游走校规边缘。至今想起,他犹觉浑身发寒,怎知那噩梦般的丁绯又回来了,而且,以后、天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失去的理智早已忘记有寒、暑假及节这档子事),都无法避兔要见到她的命运。啊!完了,他的人生一片黑暗…

 丁绯眨也不眨的大眼睛,俏灵灵地看着阎罗王那灰白不定的脸色,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悄悄地做了个小表脸。

 她也才在怀疑“阎罗王”刚才对她过于客气的态度哩,原来他没把她认出来。

 “她不错呀!”老校长挪挪镜框。

 阎罗王一时语

 撇开丁绯那些“轰动武林惊动万教”的闯祸事迹不谈,其实她是个成绩一等一的优等生。功课之佳,年年都拿校际奖学金,说她不足以当校医的工作,的确有失偏颇、言过其实了些…

 “朝会要开始了,我们去向学生们打个招呼吧!”老校长撑起分量颇重的身躯,率先朝门口移动。

 阎罗急急追赶老校长的步子,经过丁绯身边时,以一种前所未有、如临大敌的口气训戒她:“从明天起,要注意自己的服装仪容,学?锶切┭刑诘哪昵岷⒆樱灰姹阄蟮堑氖泳酢!?br>
 丁绯还是笑。“是,‘阎罗王’,喔…”她顿然发现说错话,飞快地吐吐舌头,立即更正。“阎主任。”

 阎罗拿她没辙地瞪她一眼,转身出去。

 “我跟你有仇吗?你是故意来整我的…”隐约的声音从薄薄的夹木板门内透出。

 丁绯上气不接下气地找到这间头等病房,想也不想就一脚踹开门(门把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门里的一幕教她目瞪口呆。而她惊逃诏地的一踢也把病房里的两个人骇呆了。

 “这是什么状况?”丁绯来不及气,便看见洁白被单上类似打翻的食物。

 “你来得正好,丁绯,这个男人蓄意谋杀我!”坐在病上的女孩一开口便是指控。

 丁绯瞄了眼闯祸的人,美丽的眼睛不由地闪过一丝惊讶。“是你?”

 龙骧忍不住苦笑。

 他跟这家人还真不是普通的有缘…

 “你就是那个撞伤拾叶的罪魁祸首?”老天爷做事向来没什么准则,这次,它又打什么主意啦!

 龙骧苦笑以对,她说话还真是一针见血,丝毫不给人留情面啊!

 “他不止撞了我,而且你看,他还想毁我的容。”沈拾叶用她那洁白纤秀的指头,指着面前那堆看来惨不忍睹的食物。

 这是怎么回事?丁绯挑挑眉毛,无声地问龙骧。

 龙骧皱起他那双又浓又的眉,说实在,他拢聚眉毛的样于还唬人的,连一向胆大包天的丁绯都忍不住眨了眨眼。

 “她喊肚子饿,吵着要吃饭…”

 向来只有别人伺候他,曾几何时他沦落到这种地步?最教人呕气的偏偏是他自己理亏,所以,只有忍吧!忍过这一天,以后就是特别护士的事了。

 “结果,他笨手笨脚地把饭菜端进来就往我头上扣,幸好我闪得快,要不然又是二级烫伤啦!”沈拾叶俏丽的脸蛋是乌云。

 龙骧摇头蹙眉,脸色难看得像吃了泥巴一般。

 丁绯“噗哧”地笑,连忙打圆场:“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龙骧,你去请护士小姐来把被单换走,顺便到了7—ELEVEN去买点吃的,OK?”

 堂堂一个跨国企业总裁,居然沦落到让两个女子呼来喝去,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

 尽管心不快,龙骧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趁此机会,他得打通越洋电话给风从虎…唉,糟糟的一趟台湾行啊!

 “我恨他!”龙骧才离开,沈拾叶所有压抑情绪马上发哮成怒气,一爆而发。

 “啊,有那么严重?”

 沈拾叶刷地翻开覆在身上的被单,出上石膏的脚踝。“我的脚断了,这全是拜他所赐。”

 丁绯原本嘴边吊儿郎当的笑容不见了。“这么严重?”

 接到的电话,起先她是十二万火急的担心,待看见沈拾叶似毫发无伤的外表,她才放下一颗心来,不料…

 “现代外科手术这么高明,没问题的!”等会儿她可得去找她的主治大夫要张X光片看看。

 “希望如此。”沈拾叶语气稍软了些。折腾了大半天,她精神一松懈,睡意便随之而来了。

 “我去打个电话给你大哥。”她对着快合上眼的沈拾叶说道。

 “好,我就是来找他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重要的事?

 沈野一家早年和丁绯家比邻而居,七、八年前沈父的事业一千里,之后,沈家便卖掉故居,举家迁往台北发展。两年前她前往台北任职,沈野却差、鬼使神差地被分发到乡下来,两人又无巧不巧的错过。

 沈家三兄弟,只有沈野和她走得最近,从小到大,她都是和沈野玩在一块,仅管沈拾叶是沈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和她又同是女生,可是两人感情还是不若她和沈野之间来得扎实。

 哎!说到沈野,这家伙连自己妹子出了车祸都“莫宰羊”该不会又藉办案之名偷偷跷班摸鱼去了?

 凭良心说,她不是没怀疑过,以沈野那IQ二百的智商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警校毕业成绩,实在没有理由无怨无悔地在一间破警局一待数年,年年领那一二的最低薪饷。可是他却始终乐此不疲,到底所为何来?

 唉!这个问题太过艰深,不是她一个小女子所能理解,于今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沈野再说。

 丁大美女只要一碰到束手无策的问题,马上置之脑后。绞尽脑汁、钻牛尖角容易长白头发,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能免则免,这才符合“青春永驻”的卫生学。

 确定沈拾叶已经睡后,丁绯溜出病房。

 没想到前脚才跨出门外,冷不防玉手立即就被人扣住。

 “医生,快来!”是个护士装扮的女孩。

 “我不是…我还有事。”就算她是医生,也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

 “有一个患者刚从别的医院转送过来,内脏大量出血,骨骼有五处断裂必需马上动大手术,手术小组已全部准备妥当,就等医师你一个人。”护士果断清晰地报告了一串病患的病情。

 “我说你…”丁绯一举手瞄见的白色制服,忽地,恍然大悟。刚刚她接到的电话后便匆匆忙忙地赶来,竟然连医袍都忘了,难怪会被误认。

 “医师,请快点,病人进手术室时已濒临昏,情况非常危急!”

 “动刀的医师还有谁?”丁绯心中一动,马上改变心意。

 “就你一个,所有的外科医师手上都有CASE。”

 整座医院人为患,所有的医护人员忙得焦头烂额。

 丁绯不做则矣,一旦下定决心,思绪马上变得一如电脑般冷静清晰。“把患者的病历表和一切相关资料给我,我们边走边谈。”

 接过护士忙不迭递过来的卷宗,丁绯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扫瞄过,下一步便将所有资料往护士怀中一,果断明快地吩咐:“准备全身消毒进手术室!”

 “你说…过几天再来看我是什么意思?”

 “拾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有工作,我可不像你是千金大小姐,可以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男人的声音隔着水泥墙穿透而出,给人虚幻不真的感觉。

 “是你答应陪我到鸟不生蛋的乡下来的,现在出事了,工作就变成藉口了?”

 生病的人向来爱鸡蛋里挑骨头,她竟和男人的饭碗争起宠来。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必牵强附会?”他的声音里有丝焦灼,不晓得是因为愧疚或是厌烦。

 “是你的行为现实得教人齿冷,你根本就是想一走了之、推卸责任。”

 “拾叶,你太主观了,今天的车祸又不是我的错,你会断条腿是那个不长眼的混蛋造成的,你应该记得,我也是个受害者吧!”他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沈拾叶沉默半晌后,寒冰般的话珠才铿锵地敲在冷冷的空气中。“你偷听了我和医生的谈话是不是?知道我的脚断了,而且还有变成跛脚的可能,所以嫌弃我,认为我配不上你了,对不对?”

 吓死人的沉寂笼罩一室,静默的时间长得教人难以忍受。

 “你太残忍,连最低限度的落幕戏也不肯帮我演完。”她的声音夹杂着哽咽。

 这种不人道的双重打击,任何大男人也受不了,更逞论是她这个柔弱女子。

 “我…拾叶…”男人吐吐试图想解释些什么。

 “不要说了…”她的声音飘忽不定。

 “拾叶…”

 “不要再说了,出去,你…出去出去…”那层层压抑的声音夹带着庞大的凄楚。“你走啊你!”

 病房门猛地被打开,一个衣冠楚楚的都会男子极其狼狈地逃出,背后还跟着一把被忿恨甩落的五彩花束。

 那束色彩斑斓的捧花,飞跌在门外散成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一如朝生夕死的都会爱情。

 这一切,悉数传入笔直仁立于长廊拐弯处的龙骧耳中。他的脚边放着一包从7一ELEVEN买回来却已经冷却的热食,很明显,他站在外边的时间不是普通的久。

 他高深莫测的脸上仍是一片高深莫测…

 “龙先生,你怎会在这里?”

 龙骧闻言回头,原来深奥的表情一转,马上换上平时应对间的淡漠神态。“沈经理。”

 他心中扬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贵公司的副总裁给了我好几份传真,要我们帮忙找寻你的行踪,我们都以为你真的失踪了,想不到竟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荣幸。”沈潜舒了口气。

 “他们太大惊小敝了。”好个云从龙和风从虎,竟把他当成三岁娃娃,不过一点小事,就闹得城风雨,等他回到迈阿密,非得好好说他们一顿不可。“但不知沈经理来这里是…”

 “我妹妹受伤住院,我来看她。”

 龙骧维持着一贯的淡漠,不冷不热,没有温度可言。

 “沈潜,”沈野从走廊另一端出现,一路嚷着过来:“到底怎么回事,我接到你的电话马上赶了过来。”

 沈潜的个性显然比沈野稳重得多,在这时候,个性十足的俊脸仍然挂着温文儒雅的笑容。“我也刚到,”他顿了顿。“来,我帮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迈阿密的帝国集团总裁…龙骧先生…”

 沈野不等沈潜介绍完毕。“是你!”

 龙骧淡然笑之。“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这下子宾主易位,惊讶的人倒成了沈潜。

 “龙骧,这是我老弟,沈潜。”沈野一把拉过沈潜,骄傲地介绍。

 “沈经理是个出类拔萃的青年。”

 “甭客气!叫他名字就好了。”沈野可是乐歪了。

 看见大哥和龙骧有来有往的谈话,神情又不像初见面,沈潜不由得饶舌。

 龙骧难以相处的个性在他们还未见面之前便时有耳闻。他到台湾来,是由沈氏科技的主要握利者,也是他的父亲沈四机出面招待,身为儿子的他便自动降级成为司机。一天的相处,他对龙骧严峻冷僻的印象深刻,难以磨灭。

 能再见到他,简直是天大的奇迹。

 在白人世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一旦被证实在台湾失踪,不论在情理法哪一方,沈氏都得硬着头皮扛下这难以承担的重责大任。

 龙骧的出现,无疑挽救了沈氏科技即将面临或可能面对的法律、人情等诸多狂大风暴。

 沈潜是完完全全地舒了口气。

 “走吧!我们赶紧进去看看拾叶那丫头到底出了什么事。”叙旧完毕,沈野举步便要离去。

 “令妹的医葯费和一切事情我会负全责的。”龙骧转身又丢下一颗炸弹。

 两兄弟同时回头,异口同声:“你…是那个撞了我妹妹的凶手?”

 龙骧不闪不避。“是的。”

 沈野和沈潜同时傻了眼。

 另一方面。

 凌晨三点十五分。

 丁老披了件棉袄站在夜深如水的庭院。

 “丁绯这丫头第一天上课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难道不成又捅出什么漏子来?”

 又另一方面。

 南开工专的训导主任室里依然灯火通明。

 响亮的咆哮声不断地从里面狂而出:“可恶的丁绯,最好不要让我见到你,居然胆敢在头一天上课就给我跷班…我非杀了你不可…”

 耙情,咱们的丁大美人竟迷糊到连假都没请,一声不吭,人就“逃跑”了?

 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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