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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霍令齌走了已经近半旬月,他特地为南宫珩所造的那辆木轮椅,始终还摆在寝房一角,动也不曾动过。

 “要不要试一试这木轮椅?”衣水映鼓起勇气试探道:“今天外头的天气很好…”“我的眼睛还没有瞎。”他语气不善的打断她。

 “珩,我们别老是这样针锋相对,好吗?”衣水映放软了语气,近乎恳求的说道:“我们只是到外头去走走、透透气,说不定这对你的腿…”

 “别再提我这双废腿!”他咆哮着打断她。“怎么?你嫌我不够狼狈、不够凄惨,每天净要提醒我是个残废的事实?”

 “珩,别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衣水映备受伤害的摇着头,一手紧摀着即将出口的啜泣。

 “我当然不该是这样的人!我该能跑、能跃,当个有尊严的大庄主,而不是像个见不得人的鼠辈,只能活在这阴暗的方寸之地…”

 “人活着有很多种方法,就端看你如何看待,没有腿,你依然是南宫珩,这永远也不会改变,你何苦为了失去一双腿耿耿于怀呢?”衣水映哽咽着说道。

 看着她眼底的泪光、以及脸上无奈凄楚的神情,他几乎动容了…

 “你不是那失去两条腿的人,所以才能说得这么超然清高。”他遽然别过头,重捶了下榻。

 “如果可以,我愿意是那个失去两条腿的人。”衣水映坚定的目光,笔直凝望着他。

 看着南宫珩沉着脸,好半天不开口,她缓缓蹲在他跟前轻声道:“这是霍公子的一番好意,你不该辜负…”

 “喔?你这可是在指责我?”他冷冷望着她。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厌倦了我这个瘸子,准备投向琰的怀抱了?”他遽然一把箝住她纤细的颈项,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虽然双腿不良于行,但他的力气还是大得惊人,衣水映的眼泪被上了眼眶,却还是强忍着不敢喊疼。

 “我永远不会这么做…”衣水映困难的吐出一句。

 看着她美丽动人的容貌,以及那身始终纤柔可人的气息,想到她终有天会头也不回的投向他人怀抱,他不嫉妒得发狂。

 “喔?别告诉我,在成亲前一还跟其他男人上的你,在嫁给我后会忠实的守着一个瘸子?!”为了发心中的愤恨不平,他已然失去了理智。

 “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我是因为…”

 “喔,是的!我怎么能忘记,你牺牲自己的伟大情救了我,却反倒把我推进了地狱!”

 他一双阴沉含恨的黑眸,宛如沾了毒汁的利箭,笔直向她。

 原来,自始至终他从不希罕她的牺牲,却反倒把她当成害他变成半残之身的罪魁祸首!

 颈上逐渐收紧的大掌,以及心口那股揪心的疼,让衣水映绝望的闭上眼。

 她从没想过,一厢情愿的爱一个人,竟是这般艰辛,甚至连付出所有,都换来这种不堪的下场…

 看着她绝美的脸庞,逐渐由涨红转为青紫,气息逐渐微弱,他才像是被烫着似的,猛然松开手。

 猝不及防的,衣水映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直到新鲜的空气重新灌进腔里,她才缓缓睁开眼。

 “大嫂…大嫂,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南宫羽偷偷摸摸,带有几分畏惧的声音。

 衣水映撑着虚软无力的双腿,摇摇晃晃的起身,从头到尾,南宫珩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看了南宫珩一眼,衣水映遽然转身心碎的奔出门。

 直到她仓皇不稳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他才痛苦的将脸埋入掌中。

 他又何尝想这样伤害她…

 只是,每当他独自守着这个房间,哪里也去不了,那股像是如影随形的猜疑跟懦弱,就宛如鬼魅霸道的主宰了他的意志。

 尤其是每当她不在身边,他的脑子就不听使唤,涌入许多不堪的念头与画面。

 他已经失去了两条腿,再也无法忍受失去她!

 说穿了…如今他只是个充恐惧的懦夫罢了!

 南宫珩不安的坐在上,目光不时投向窗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整个神经骤然绷紧。

 几天来的漫长等待,已经让他的情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

 三天了,衣水映不曾再回房来,只有几个怯生生的小丫环,定时送三餐进来、替他打理寝房。

 而他甚至不敢去想…是他那天的举动伤了她,还是她真的投入了南宫琰的怀抱?

 看着在房内忙碌打转的丫环,憋了大半天的南宫珩终于压抑不住了。

 “苹儿,夫人呢?”南宫珩闷闷的问道。

 “喔,夫人她…她这几天都在绣房里。”苹儿两手绞着抹布怯怯回道,就怕不小心说错话触怒了他。

 绣房?闻言,南宫珩口紧憋的那口气,竟不由自主的松了开来。

 “那二庄主呢?”他不放心的再度问道。

 看南宫珩的脸色无太大的变化,苹儿的胆子终于大了些。

 “二庄主这几天都忙着替城里的葯庄补货,跟冷总管老是忙得不见人影哪!”

 “嗯。”南宫珩面无表情应了声,终于放下心头悬了几天的大石。

 苹儿眼见南宫珩紧绷的嘴角松弛了些,赶紧乘机上前问道:

 “庄主,我…我替您擦…擦葯油好吗?”

 苹儿虽然怕得两腿直打颤,却不敢忘记衣水映今早的吩咐。

 脸色不佳的瞥了边战战兢兢的小丫环一眼,南宫珩终于还是拉开了腿上的薄被,任由她去。

 如获大赦似的,她诚惶诚恐的赶紧掀开他的长衫下襬,依照大庄主夫人教的方法,小心涂上一层薄薄的葯油后,开始以掌心按摩起来。

 看着大庄主晴难测的脸色,苹儿感觉自己像是正在给老虎梳似的,两只手抖得不象话,深怕下一刻就会葬身虎腹内。

 南宫珩闭着眼,将两条毫无知觉的腿任由小丫环摆布,好半晌后,他忍不住张开眼,看着小丫环跟衣水映如出一辙的畅手势、动作。

 她学得几乎是维妙维肖,但他就是觉得…少了衣水映的那份温柔与细腻!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她在的时候,他总是借故刁难找碴,然而一旦换了个人来伺候,他却偏想起她的好,怎么也觉得不对劲。

 “别做了!”他遽然出声阻止她。“去把夫人找来!”

 “是…是!大庄主!”楞了好一下,苹儿才拎着裙襬急忙往外跑。

 然而好半天后,苹儿回来了,却不见衣水映。

 “夫人呢?”一看到她空的身后,南宫珩的脸色当下沉了下来。

 “我…我找不到夫人。”苹儿慌得像是快哭出来似的。“今早夫人明明还在绣房,怎么一下子就不见她人了…”

 原本气得想骂人的南宫珩,一看到她两泡可怜兮兮的眼泪,当下不耐的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你出去吧!”免得他看了更心烦!

 “是!”苹儿点头如捣蒜,连滚带爬的急忙逃出房。

 苹儿一走,南宫珩的心情依然没有平静下来。

 看着那道他跨不出去的门,又想到不知去向的衣水映,心情反倒比方才更加焦躁了。

 他看看角落边的木轮椅,又望向门外,终于,他忍不住了。

 “苹儿、苹儿!“他大声朝门外急喊着。

 “大…大庄主,有甚么吩咐?”

 “把那辆木轮椅给我推过来!”他不耐的命令道。

 “喔…”苹儿点点头,赶忙将木轮椅推到了边。“大庄主,我扶您…”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南宫珩倔强的推开想帮忙的小丫环,坚持自己来。

 但他却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不过是从上移到木轮椅上这么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累得头大汗,几乎耗去了半个时辰。

 等他找到她,他肯定会让她后悔,胆敢把他得这么狼狈…南宫珩咬着牙暗自发誓道。

 生涩的动木轮,他缓慢的朝门外滑去。

 他果然没有料错!

 当南宫珩终于找到了衣水映,看到的却是她亲密依偎在南宫琰怀中的画面。

 这个不堪寂寞的女人…他咬牙切齿的咒道。

 在他面前信誓旦旦说着绝不会背叛他,私底下却背着他跟他的弟弟,做出这种不知廉的丑事来!

 “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啊!”他冷冷开口,惊起了前头相拥的身影。

 “珩,你…”衣水映一回头,既惊讶却又欣喜的看着他身下的木轮椅。

 然而早已被嫉妒、愤怒冲昏头的南宫珩,却误把那样的表情看成是心虚。

 “难怪你舍不得回去,毕竟,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能提供你一切所需,这远比陪伴一个瘸子还要有趣多了,不是吗?”他讥讽的瞥了眼南宫琰。

 “珩,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回房去!”他遽然打断她,语气森冷的吐出一句。

 衣水映气他不听她解释的蛮横,好半晌就这么僵硬的站在原地。

 “别我叫家丁来把你绑回去!”他的眼神明白写着:他绝对是说到做到!

 衣水映一惊,终究还是难堪的遽然转身离去。

 一见她走了,南宫珩回过头,愤怒的目光笔直向南宫琰。

 “你真是个好弟弟,分明不把我这大哥放在眼里,竟然连大嫂也敢染指?”

 “大哥!你误会了,我们刚刚…”

 “刚刚发生了甚么事我全看见了,我腿虽瘸了,眼睛可还没瞎!”

 “大哥,我不过是帮映儿吹出眼中的沙,为何你要把我们说得这么不堪?”

 “映儿?瞧你叫得这么亲热,你别忘了,她现在可是我南宫珩的子!”

 “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忘记。”南宫琰面色紧绷的回道。

 “你最好是记住了!往后你要敢再靠近映儿一步,休怪我翻脸无情!”

 南宫珩冷冷的撂下狠话,随即吃力的推动木轮而去。

 翻腾着嫉妒的南宫珩,一把撞开房门,只见衣水映正垂首坐在边,一见到他回来,马上上前想帮忙推他进房。

 “走开!”他暴怒的吼道。“早在你出去玩得乐而忘返前,就该想到你还有个瘸子丈夫!”

 面对他莫须有的指控,衣水映仍是沉默的不愿反驳甚么。

 “怎么样?比起一个瘸子,正常男人的怀抱是不是更令你足?”

 “你不该说这种话。”衣水映倒了口气。

 “我不该?面对一个不贞的子,我连知道事实的权力也没有?”他滑动着木轮,一步步近她。

 “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面对他眼中仿佛想杀人般的骇人眸光,她仍毫无畏惧。

 “问心无愧?我都亲眼撞见了,你还想狡赖?”

 他打定主意要将她得无路可退,直到衣水映整个人跌坐在榻上。

 猝不及防的,他突然倾身一把撕裂她的衣衫。

 “你就是这么不堪寂寞,你要的就是这样是不?”

 他暴的蹂躏着她细的肌肤、怯然颤动的脯,存心以最不堪的方式来羞辱她。

 “告诉我…你是不是在他的怀里浑然忘我?是不是把曾经给过我的身子,也热情给了我亲爱的弟弟…”

 “你不能这么侮辱我!”

 她羞愤的用力推开他,毫无防备的南宫珩被她一推,整个人就这么连人带车的摔落地下。

 惊惶正要往门外跑的衣水映,一看到自己竟推倒了他,顾不得怕,急忙又跑回来要扶起他。

 “珩,你有没有摔伤?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滚开!”南宫珩暴怒的一把推开她,狼狈的挣扎想起身。

 “珩,别逞强,你会伤到自己的!”

 衣水映心急的想拉他,不料整个人却被他的重量往下带,身子就这么软绵绵的跌进他宽阔的膛里。

 “对不起!有没有伤你?”衣水映着急的忙起身检视他。

 南宫珩愤怒的大掌环住她的纤,就要把她往外推,然而看着那张纤柔绝美得令人心悸的脸蛋,以及她身上散发出来那股沁入心脾的幽香,他竟不舍放手了。

 紧贴在身上的柔软曲线,让他不回想起第一次美好的结合,她姣好的身子、甜美的气息,还深烙在他记忆中…

 甚至来不及阻止自己,他的大掌已经霸道捧起她的脸蛋,饥渴的吻住了她。

 霎时,对她曾有过的眷恋与爱意,宛如水绵绵密密的重新涌上他的口,那股澎湃的望,也像是滔天巨般的熊熊席卷而来。

 他侧过身,让衣水映仰躺在他身下,大掌也逐一梭巡起残破衣衫下若隐若现的肌肤。

 他的手眷恋的轻抚着她滑腻完美的曲线,双也紧跟上前,饥渴的汲取着自肌肤里透出来的幽香,灵活的舌更是一路往她前的丰盈滑动,直到一颗羞涩颤然的红梅在他口中隐没。

 他技巧的拨,让衣水映几乎意,紧咬的双也忍不住逸出了细碎的娇

 “你还是这么甜、这么令人情不自…”他的抵在她的蕾尖,喑哑的低喃着。

 他几乎在她甜美的气息中,遗忘了自己的不幸与恨意,直到心底那个宛如鬼魅般挥之不去的霾,又逐渐蔓延开来,再度主宰了他的理智。

 他蓦然开身,鄙夷的抹去上甜美的气息。

 “你的牺牲可真是彻底!竟然连在一个瘸子身下陶醉、娇都能装得出来!”

 一股突如其来的冷意,让衣水映的神智清醒大半,她不明所以的眨着蒙的眸子,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甚么。

 “你是怎么办到的?难道…你把我想成了南宫琰?”南宫珩冷眼看着她,残忍的讽刺道。

 衣水映蓦然瞠大美眸,一个巴掌遽然挥上他的俊脸。

 那个总是柔柔弱弱,连一句重话也从不舍得对下人说的衣水映,竟然打他?

 这一巴掌,也同时吓坏了衣水映。

 她看着自己隐隐泛疼的掌心,愧疚、自责与不舍排山倒海般朝她袭来。

 他只是个受了伤的人,情绪不稳在所难免,她怎么会也跟着情绪失控跟他计较起来,甚至动气打他呢?

 “珩,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衣水映心疼的伸手,想轻抚他俊脸上殷红的掌印。

 “谁给你的胆子?你竟敢打我!”他狠狠拽起她的纤白小手。“莫非你仗着有南宫琰撑,连胆子也变大了?”

 看着他写嫉妒的赤红双眼,衣水映有种心余力绌的无力感。

 “为甚么你非要把所有人想得这么不堪?难道你不相信别人,连自己也不信任吗?”她绝望的望着他。

 “信任?”他冷冷笑了起来。“我南宫珩向来信任人,但你瞧瞧,我得到了甚么?一个出轨的子跟一双瘸腿!”

 “你变了…变得好可怕!”

 衣水映喃喃说着,两道始终忍着不敢在他面前下的泪水,再也不听使唤了。

 她颊上两道凄楚的泪,宛若滚烫的烛油,狠狠烫醒了他。

 南宫珩不由自主回想起八年前,当她踏进南宫山庄那一刻,眼中不也是这样含着惊怕畏怯的眼泪?

 那时站在远处遥望着她,却已发誓要保护这个纤弱的女孩儿一辈子,而今,他做的却是竭尽所能的伤害她…

 顿时,一股几乎被愤怒、怨恨给蒙蔽的柔情,再度涌进他的心底。

 “对不起…”他遽然松开手,以微颤的大手轻轻抚去她的泪水。“我只是嫉妒疯了,一时失去理智,原谅我…好吗?”

 他执起她纤细的手腕,用吻一一抚慰着那道令人怵目惊心的殷红。

 一时之间,衣水映几乎忘了掉泪,只能怔怔望着他脸上浓浓的深情与不舍,以及一个个落在手腕上的绵密轻吻。

 眼前这个人,不再是那个怪气、难以接近的失意男人,而是往日那个温文细腻,令人不由自主爱上的南宫珩!

 这一刻,衣水映甚至有种莫名的错觉,他动作里似乎蕴含着浓浓爱意…

 “我从来不曾怪过你。”

 她哽咽着忍不住遽然投进他的怀里,寻求这仿佛稍纵即逝的温情与安慰。

 “别哭!我曾发过誓,不再让你掉一滴泪的。”

 南宫珩紧紧环住她柔软的身躯,终于觉得这个美好的女人,是完全属于他的!

 闻言,衣水映忍不住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怔怔望着他。

 他的眼神、他的语气,竟让她觉得,他像是…很早以前就爱着她!

 但,这怎么可能?他曾说过他不爱她,只把她当妹妹的啊?

 “或许你不知道…打从你进山庄以后,我就…”

 南宫珩遽然住了口,自嘲的摇摇头。

 衣水映那样认真却又专注的眼神,更让他觉得双腿俱瘸的自己是那样卑微,根本配不上聪慧美丽的她!

 “为甚么不说下去?”衣水映急得连心口都揪了起来。

 “没甚么。”南宫珩松开手,蓦然转头背对着她。

 “可是你…”衣水映清楚知道,他的心里藏着秘密,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去了解他。

 “别再问了!”南宫珩背对着她,无力吐出一句。“让我维持男人的些许尊严好吗?”

 衣水映望着沐浴在夕阳余晖下,却显得绝望孤寂的背影,一颗心被拧得发疼,再也不忍多看一眼。

 拎起裙襬,她匆匆奔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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