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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任无方虽然离开了月峰,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那本“离逃诰本”

 他得知华磊天下山寻找师兄厉无极,便暗中在江湖散布这个消息,又故意透厉无极的落脚之处。存心让仇家找上门他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果然江湖中人正为任无方的恶行恶状恼怒不已,自然而然就归咎于月峰华磊天等人。于是纠集众人,意将他师徒等人除之而后快。

 一夜里,尹若雪忽被厉无极急迫地唤醒。“有人来了,你快起来,带着我师父先离开。”

 尹若雪茫然不懂,又见他神情谨慎,猜想必是出事了,便问道:“什么人来了?来者不善么?”

 “怕是如此,而且来人为数众多,此刻他们已经将小屋团团围住。”他轻声道:“一会儿我杀出一条路来,你就骑了后头的马,与师父一块儿先走。”

 “可是马只有一匹,你怎么办呢?”尹若雪急得握住了他的手。

 厉无极见她真心关切,心里甚是感动,微微一笑道:“虽然他们人数众多,但我只求身,倒也不难,你放心好了。只是我将义父托给你,还要请你千万费心。你只管一路放马跑去,我自会赶上你们的。”

 尹若雪还待说些什么,厉无极催促道:“别再说了,快准备上路吧!我先出去引开他们注意。”说着便纵身跃了出去。

 镑路分家、助拳者果然来了不少,但厉无极武艺高深,弯刀银针,以一对众,一时之间倒也还撑得过去。尹若雪隔着宙,不停的偷看外头情况,每到惊险之处,便不由自主的为他捏把冷汗。倒是华磊天在一夯老神在在,见她为厉无极担心,便笑道:“瞧你这般紧张的样子,还说不愿作我徒儿的媳妇。”

 尹若雪登时脸红,啐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胡扯八道的说这些!”

 一时眼见厉无极杀出一条路来,并以哨声告知,便匆匆扶了华磊天上马,自己跟着跃上,马鞭一挥,扬长而去。厉无极见两人远去,略放下心来,只管专心眼前应战。

 尹若雪带着华磊天弃了一段,谁知马儿忽然双腿折断倒地。

 两人猛地向前飞出,幸亏她武功赂有根基,微一腾身,朗然落地。但华磊天的身体每下愈况,虽然也借着腾身一,化去飞出去的力势,可是落地时终究还是往前扑了一跤。

 “华前辈,您没事吧!有没有摔伤?”尹若雪赶忙过去搀扶。“那匹马平好的,不知今儿个是怎么一回事?”她走过去瞧瞧,见马儿两腿折断,急道:“糟了,这马儿的腿断了,不中用了,可怎办才好?不如我背着您走吧!”华磊天却叹道:“好孩子,不用啦。”又冷冷说道:“无方,你还不出来?”

 尹若雪不明白,正要开口询问。从树后走出一人来,微微作揖,笑道:“徒儿给师父请安一一那人年纪约二十来岁,面目俊秀,唯神态有些轻狂、眼神小止。正是任无方。

 任无方早知师史久病身,功力大不如前。又故意发暗器打折断了马腿,眼看华磊天一跤摔得结结实实,心里更是放心。

 “徒儿虽然离开月峰,但还是挂念着师父,今得知帅父玉体违和,所以特来探望。”

 “哼!说得倒好听!”华磊天冷笑道。“本来我还可以多活两天,但叫这马儿一摔,只伯连半天都活不了了。”

 任无方笑道:“是徒儿该死,没能好好随侍在师父左右,害师父受惊了。”又对那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马儿喝骂道:“该死的畜生!竟敢摔伤我师父老人家,瞧我怎么修理你。”说着便出一把铁鞭,使劲往那马身上去。两三下便将那马儿鞭打得鲜血淋漓,嘶声哀鸣不已。”

 “住手!”尹若雪瞧了心里十分不忍,忙阻道:“别打它了。它好歹是你师兄的马儿…如今既然折断了腿,你不如干脆一刀杀了它吧!又何苦这般毒打它。”

 任无方收了鞭,细细打量着她,笑道:“这位是大嫂子吧?师兄果然好眼光。”说着又微一抱拳,说道:“小弟无方见过嫂子,方才真是失礼了,对了,怎么不见无极师兄呢?”

 尹若雪脸上一热,正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听华磊天道“你师兄让你的仇家给找上了,还不快过去帮他?”

 任无方笑道:“凭师兄的功夫,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师父还不知道,这可是我的一番好意呢!我想师兄蹲在这里,没没夜的等着抓赤獾,恐怕他闷坏了,所以才故意引来一些活靶子,好让师兄喂喂招、演练演练。”

 “是么?原来这些人是你引来的。”华磊天点头冷笑道

 “好,很好!”“既然师兄这会儿不得闲,师父不如先跟徒儿一块儿走吧!您老人家以前老是抱怨徒儿不及师兄孝顺,今天这个机会倒是刚好,也好让徒儿可以略尽孝心。”他说着便要上前搀扶磊天。

 “不,不行。”尹若雪连忙在前挡着。“你别过来!”

 “如果嫂子不放心,不如一块儿走吧!”说着伸手一拉将尹若雪拉近两步,是她明眸清扬、媚不可详,又笑道:“啧啧,还是师兄好福气,有这么个美人胚子做媳妇,连我都忍不住要动心。”

 “无方,”华磊天面寒如冰,冷冷道:“当着我的面,你这以放肆吗?”

 “是是是,徒儿造次了。”任无方连忙松了手,放开尹若雪。不知怎的,虽然明知华磊天已是薄西山,但说话有威严,叫人不敢不从。他陪笑道:“师父,我们这就走:反正等师兄打发完了这些人,自然会来的。”

 “何必这么麻烦呢?”他冷笑道。“你不过就是想要‘离逃诰本,罢了。诺!你要,拿去就是。”说着伸手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抛了过去。任无方见了大喜,但念头一转,料想师父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将毒本给他,本要伸手去接,又唯恐书上有毒,便尽管以铁鞭去接。

 说时迟那时快,华磊天左手掷书,右手又挥出一支鞭子,先“啪”一声将那本书击出两丈远,然后再与铁鞭相绕。一时之间双方互相运气对峙。

 华磊天年老体衰,功力早已大不如前,任无方一个使力收鞭,他便腾身而起,连人带鞭的被拉了过去。

 任无方为求自保,只得猛下毒手,朝着华磊天的口重重一击。华磊天闷吭一声,身子登时向后摔出。

 尹若雪大惊,忙奔了过去,只见他吐得口鲜血,面色惨白如纸。她急道:“华前辈、华前辈,您怎么样了?”

 华磊天勉力睁开眼睛,道:“快…快走…拿着毒本…快走…交给无极…”然事便昏死过去。

 任无方一掌得手,十分得意,高笑两声,却忽然止住,举起刚才挥出的右掌一看,却见掌乌黑,显然是中了剧毒。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是中了华磊天暗藏在口之处、细如牛的丝毒针。

 他恍恍惚惚倒退了两步,心里一番挣扎,忽然拔出了间的匕首,一咬牙,竟将自己的右臂齐肘砍下!

 鲜血直直了出来。他狂吼一声,痛得差点晕了过去,忙点了右臂上的道止血。

 尹若雪见他师徒二人这般恶斗,一时之间竟吓呆了。直到听见厉无极的呼唤声,她才猛然回神。

 “厉大哥!”她忙高声答道。“我在这儿。”正在此时,任无方已摇摇晃晃的朝她走来,怒道:“离逃诰本拿来。”

 尹若雪唯一的念头是跑到厉无极身边,因此抓着“离逃诰本”头也不回的朝来声的方向跑去。好不容易隐约见到厉无极。

 “厉大哥!”她唤道。

 “小心”厉无极惊叫。“无方,不要…”他阻止任无方对尹若雪下毒手已来不及。任无方本不想杀尹若雪,但眼见师兄已到,心想再不夺走她手上的毒本就来不及了,于是一掌击向尹若雪背心。谁知她中掌之时,便惜力使力硬是将毒本往前掷出。

 任无方见书离无极已太近,自己又受了重伤,更加不是他的对手,不敢再上前去拾书,只得含恨速离。

 厉无极奔到尹若雪身旁,抱起她,问:“尹姑娘,你怎样了?你撑着点!”

 “你义父他…他…”她伸手指着方才打斗之处,道“你快去看看他…”说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厉无极料她一时无妨,忙了颗“活络丹”到她口里,然后抱起她去寻师父。走不了儿步,却见华磊天倒在草丛里,双目紧闭,生死未卜。

 “义父!义父!”他急急唤着,再伸手探他的脉息,已经极为微弱。

 厉无极行走江湖多年,早已经历不少险恶之事,但此刻,见两个至亲至爱的人同遭危难,生死难料,不呆田地。

 远处有人马杂众声,八成是仇家追了上来。眼下这一老一少小俱皆重伤,实在不能再作耽搁,于是便将师父负在肩上,再抱着尹若雪往乎寻猩的深山里跑去。

 他奔跑了一阵,料想敌人暂时追不到此处,才将两人放了下来。他心知义父伤重已不可救,仍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自攀心运过去,好一会儿,才见华磊天勉强睁开眼睛。

 “义父!”

 “…“离逃诰本”没让那个孽徒拿去吧?”他气若游丝地问道。“嘿…嘿嘿…他中了我的蛛丝毒针…死了…

 “师父,您放心,书在我这儿,没让他抢去。而且断了一只手,想必是中毒之后自截其肢。”

 “算他好狗运,发现得早。”华磊天气得咬牙,又声。“自断手臂,哈哈哈…这也够他受得了…我那个媳妇呢?怎么不见?我要死了,她也不来跟我话别一番…”

 厉无极听他称若雪为徙儿媳妇,不由得一窘。

 “尹姑娘她…刚才无方要抢她手上的书,打了她一掌。”他不安的看了身旁的尹若雪一眼。“她伤得不轻。”

 “是么?”黄磊天只瞧了尹若雪一眼,便知她受的是什么伤。气息奄奄的说道:“原来是中了本门的功夫,这‘醉仙掌’你使的比无方好过百倍,难道会看不出来吗?再说凭你的功力,还怕救不了她么?”

 厉无极低着头,不答一言。

 “没用的东西,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若为她解了‘醉仙掌’,她以后就是你的人了,那岂不正好。华磊天说道。

 他却不想利用这种“正好”的机会。

 华磊天见他仍是不置可否,于是冷冷地说道:“无极,我现在代你两件事,你要是没给我办好,我就再不认你是我的徒儿。”

 “义父…”厉无极惶然。

 “第一,你去给我杀了任无方。这点不用我说…你也该去做。第二,这尹丫头待我很好,又拼死护书,你若救不了她,也没脸做我的徒儿了,你听到了吗?”

 “是,孩儿知道了。”厉无极忙答应。

 华磊天微微点头。“好,很好…”一时又了起来,已是气若游丝。

 这时,尹若雪正好呻一声,悠悠转醒,见华磊天伤重,

 便挣扎着过来探视。“华前辈…”

 “不对。”华磊天摇摇头,道:“…你也该跟无极一样喊我义父的—…这是迟早的事…”

 尹若雪一怔,为难害羞的看了厉无极一眼,只见他眼神之中带有恳求之道,想是要请她此时顺了华磊天的话。犹疑了一会儿,低了头,轻声道:“义父…”

 华磊天哈哈一笑,又了一口气,说道:“好丫头,好丫头…对了,我还没给你个什么礼呢…这虹鞭…跟了我一辈子…给你吧…其实我还有好些宝贝呢,只是来不及给你了。”

 虹鞭才刚到尹若雪手上,他的双眼缓缓一闭,就此去世。

 “义父…”厉无极一时之间心中哀戚、眼中落泪。

 尹若雪手中握着华磊天的虹鞭,心中也是伤悲。但见厉无极难过悲痛,心想安慰他,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

 “厉大哥,你别难过了…”只说了这句话,却又气不止,背上炙痛难当。

 厉无极忙拭了泪,过去探视她。

 此时天已蒙蒙亮,他只见尹若雪脸色红似醉,脉息甚急,又轻触她背上中掌之处,果然炙热如火。她中了华磊天所创的独门功夫“醉仙掌”性命实是堪虑,不眉头微微一皱.又从怀里掏出一颗清心枣给她。

 “快别说话了,你休息一下。”

 尹若雪吃了那颗枣后,果然舒服许多,便靠着树闭目养息。

 厉无极想在附近掘一个坑先将师父埋了,后再骨灰回月峰。四下一望,见不远处有几朱千叶草,心念一动,便在那儿掘个埋了师父。再将那几株干叶草重新植在墓上。原来那干叶草含有剧毒,人畜少近,将华磊天埋在此处最是安全不过,不必担心仇家寻到,会掘尸辱之。

 待他忙完,天已大亮,回头见尹若雪又已沉沉睡去。便抱起了她,再往深山里走去。

 两人在山里度过一天一夜,厉无极早知那“醉仙掌”的厉害,又眼见尹若雪面色红渐深,身上苦楚渐重,不尽早施救早怕她就不行了。他往来此山数月,这山中的一草一木,都再清楚不过。要解那“醉仙掌”的伤,对他而言,虽是易如反掌,所需葯材也都不是什么太珍贵难寻之的,可是就算他知道怎么个数法,但在这荒山野岭又叫他到哪儿去寻齐葯材?因此心里不免焦急万分。

 第二天一早,他对尹若雪说道:“尹姑娘,算来都是我连累你致此,若我早先不强留你下来,你也不会让我师弟打伤。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还是先医好你的伤要紧。你中的‘醉仙掌’原不难医,只是我手边一样东西也没有,实在无能力。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虽不清楚他们那帮人的底细.但他们既是打着正义旗帜,又是冲着我来,想来不至于伤害到你,再说你又是尹家之女,只要你跟他们说明,就说你也是叫我给捉了来,他们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将一张纸到她的怀里,说道:“这是葯方,我把外用内服的用法,都写在这上头了。这几味葯,等他们送你到镇上,随处找一家葯铺子都不难凑齐,你不必担心。”他顿了一顿;又说:“我还要多谢你昨儿个在我义父临死之前叫了他一声…眼下,我也是为了你好,才出此下策,不是真心要弃你不顾的,你莫要见怪。总不能…总不能真的就为了那一句话.而让你跟着我亡命天涯吧!”

 尹若雪含着泪,不发一言。心想:若不如此,他带着我东奔西逃.也终究是个累赘。便点了点头。

 厉无极抱起了尹若雪往另一条路走去,同时一路上故意留下些蛛丝马迹。待听得有人声靠近之时,便将她放下。

 他凝神了她半晌,柔声道:“早点回家去吧!江湖险要,可不是好玩的地方。以后别再出来了。”又淡淡的笑了一笑:说道:“我本想将弯刀给你留着玩儿。可是你已有我师父给的虹鞭了,身上带了太多器刃也麻烦的。况且这弯刀名气太大,带着只怕会为你招累,没有好处…所以还是不要给你好。”又轻轻说道:“这样也好,就当是作了场梦吧!醒来也就结束了,没什么好留念的。”

 尹若雪听着,眼眶里的泪水却滚滚落下。

 厉无极伸手替她拭去了泪珠儿,低声说道:“那姓方的能娶到你,定是有福气之人。”

 她原本要说什么又忍了下来。只道:“厉大哥,你自个儿要小心点。”

 他微微一笑,随即隐身入林。

 此时,却有两个人走近了来。其中一人道:“李九,你看.那边有个女人!”

 “奇怪,在这儿荒郊野地里怎么会有个女人在这里?两人愈走愈证,见尹若雪虽似受了重伤,但仍难掩绝风华,便说道:“!长得真美是不”

 尹若雪看多了这样的眼神,也懒得理会,说道:“我是继山庄尹家之女,前被任无方给打伤了,落至此,还话两位仗义相助,送我回尹府,我爹必有重谢。”那两人见尹若雪美貌,早巳心难熬,再听说她已被任无方打伤,更是再妙不过,心想将来她若有什么事,也尽可推到任无方的身上。

 他两人相望一眼,互相使个眼色,其中一人笑道:“原来你就是武林第一大美人尹若雪,果然名不虚传。尹姑娘,你放心,我们兄弟俩自然是要送你回家。只是那任无方也未免太心狠手辣了,玩了人还不够,居然还将人打伤。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兄弟是想你一个姑娘家失了身又受重伤,就算是我们及送你回家去,也是没什么意义了,是不?那不如临死之时,再与我兄弟俩快活快活、温存一番吧!”

 “是阿!”另一人又笑道。“我们兄弟定会亲手宰了任无那个混蛋,替你报仇的。”

 “你说什么!”尹若雪听那一番不干不净的话,登时气得几乎晕了过去。

 只听身后一声叹息,还来不及反应,却见那两人已一声吭地倒地而亡。

 “厉大哥…”尹若雪见厉无极缓缓自林中走出来,蹲她面前,脸上又是疼惜,又是懊悔。

 他一直躲在附近看着她。

 尹若雪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厉大哥,我好害怕。你…你别再丢下我了…我不相信旁人,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我不要离开你…就算死也不离开你,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人…”

 “你忘了,我也不是好人啊!”厉无极苦笑。

 “不!不!不!”尹若雪哭道。“你是,你是,我知道你是,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

 厉无极听了心里一震,猛然将她抱起。

 “好,我不丢下你,绝不再丢下你一个人!”

 他重新往林里深处走去。

 两人愈走杂草愈高、树荫愈密,而且不时还可以看见有蛇虫挂在树枝间。

 “蛇,有蛇!”尹若雪吓得尖叫。

 “别怕!”厉无极轻声说道。“我身上有雄黄味儿,它不敢靠近。”

 “喔。”尹若雪这才赂赂放下心来,但这附近树上、草间到处可见长蛇,不免还是隐隐作呕。于是只得紧紧楼住厉无极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间,不敢再看,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自她受伤以来,纵然痛苦,却始终未曾喊疼。但如今强忍一,及至昏睡时才辗转呻起来。

 “我背上好疼…厉大哥…救救我…我好疼阿…”

 厉无极听了心中十分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转醒时,却发现处在一个山里。她坐起身来,见身下铺着青草,身上仍披着厉无极的外衣。唯不见厉无极,她想站起来,却触动背伤,忍不住呻一声,又躺回去。

 “怎么了?”厉无校正好捧了些野生的瓜果进来。听见她呻,忙放下东西,定近探视。里阴暗,他便伸手燃了一支火把子,移到尹若雪面前,只见烛光之下,她面容配红,浑身火热。心想:此时她体内“醉仙掌”的毒又发,再不救她可就来不及了。

 尹若雪见他神色踌躇、半晌不语,料是自己万无生机,便道:“厉大哥,我没救了,是不是?”又涩然道:“那是我命薄,也没什么,只是我爹娘不见我回去,不知会有多难过呢!我求你好歹去跟他们说一声,也免他们夜牵挂,好不?”说着不由得落下几滴泪来。

 厉无极伸手替她拭了泪,微笑道:“谁说你没救的?”

 “你是说我还有救么?”尹若雪大喜过望,道:“你找到解葯了,是不是?”“那倒不是。”他摇摇头,缓缓说道。“其实要医好身上的伤,也并非只有用葯一途,我也可以用内力将那掌上的毒,只是…”

 “只是什么?”她问。…。你伤在背心,我用内功退毒之法助你,以内息在你口王子车间周转运行,直到毒祛尽为止。问题便在这“醉仙裳”属热毒,运功之时又不免发热,这热上加热,若不马上以及,只怕你我都熬不住,所以说…在这怯毒之时你我皆须得褪去衣衫才成…”

 尹若雪起初怔怔听着,听到后来,不羞红了脸。

 “我也知道这个法子对你而言甚是唐突,所以一开始也没打算告诉你,可是如今实在是别无他法了。”他停了半晌,见尹若雪仍是低头不答,明白她女孩家将名声贞节看得甚重,便道:“这样吧!你若信得过我,我就发誓绝不将今之事漏出去,说与第三人知道,待此事告一段落,你我分道扬镳,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这番话倒说得尹若雪不好意思起来,嗫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更不是信不过你…厉大哥肯费力救我,我岂会如此不知好歹…我只是一时…一时…”

 “别说了,你能明白就好。”厉无极指了指身旁的瓜果。“咱们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我再告诉你经脉行功之法,然后就可以开始了。”

 两人分食了一些瓜果,尹若雪一面听着厉无极解说这疗伤步骤,听了只觉得十分困难,又觉不安。

 “你替我疗伤如此耗费真气,若在这当儿,外边的人找来,那该怎么办呢?”她不担心。

 “那也只好赌赌运气了。”他微微一笑。“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这个山极为隐蔽,尤其达一带又尽是毒蛇出没之处,我猜想他们也未必敢走近这里。”

 不一会儿,尹若雪记了要诀,便点头说道:“我都记住了。”

 “好,那么我们就开始吧!”他先解开了自己的上衣,盘膝端坐。

 尹若雪乍见他强壮结实的身躯,脸上一红,不觉心跳起来,呆了半天,才移坐至他的身前,背向着他,跟着褪去衣衫。

 厉无极先以极快的手法点了她任督脉附近的几个大护住心脉,然后双攀抵住尹若雪的背心,以纯真气助她疗伤。回真气在她体内周转一圈后,便停下来休息半刻。

 罢开始内息进展甚慢,但愈到后来,行进却愈发顺畅。是逐渐化去了“醉仙掌”的毒。两人练至第二天傍晚,远远听见人声。

 “怪怪,咱们三、四十个人在这山前山后找了两、三天了,却这个鬼影子都不见,这山不过就这么点大,难不成厉无极那家伙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尹若雪一听有人接近,不觉着了慌,猛然间内息不稳,

 “啊!”口似受重击,几难自持。“莫慌!莫慌!厉无极一面在她耳边宽慰,一面加重将内力运过去,轻声说道:“这外头到外都是蛇,他们不会当真走过来的。你只管专心运气,且别想那些。”

 尹若雪这才释怀些,复又专心疗伤。

 果然,不久又听见人说:“喂,留点神。—另一人道:“你瞧那树上的大蛇,要是给咬上一口,那还有命么?哎呀,老白,你看那边,那边还有一条!”

 我光瞧着就够受了。”那人哗了一口。“恶心死了,我浑身的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看这一带八成是蛇窟之类的地方,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蛇蟠踞在这里,我看咱们就别再往前走了。”

 “好好好。”另一人马上附和。“反正厉无极也不可能躲在那个里,对不对…”说着,声音愈远。待厉无极替尹若雪祛尽体内毒伤,已是过了三三夜。

 大功告成之后,两人俱是汗挟背,气吁吁。而尹若雪早已不支伏倒,但脸色却已不若早先的赤红如火。

 厉无极定了定神,唯恐尹若雪大汗之后受惊忙拾起身旁的衣衫为她盖上。

 尹若雪虽然疲累之极,但心里却觉得暖烘烘的,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厉无极见她睡稳了,便也靠着她睡下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厉无极恍榴觉得有人在挤着他。他微微睁眼,却是尹若雪瞧见外的蛇对她吐着蛇信,狰狞可伤,她心害怕,所以便往他怀里躲去。

 “蛇,蛇又来了。怎办呢?”她放声道。

 历尤极顺势揽着她的贴近她。“别伯,有我在呢!又朝口弹了些雄黄粉,那些蛇儿一闻到雄黄气味,果然一涌而逃。

 “瞧,是不是?”他轻笑。

 尹若雪放心的吁出一口气,贴着他赤膛笑了笑。

 厉无极此时虽有美人在怀,却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好恨。”

 “你恨你师弟么?”

 “不,不是,至少现在不是。”他苦笑。

 她不解。“那你这会儿又恨什么?”

 “恨你,也恨我自己。”

 尹若雪一惊,说道:“你…你是后悔救了我吗?”

 她知道他这番费力为她疗伤,对自己实是元气大伤。

 “那倒不是。”厉无极哈哈一笑,说道:“只是你瞧我现在好不容易可以这般抱着你,却又偏偏一点力气也无,岂不是可恨之极!”说着又紧了紧他的手。

 尹若雪羞红了脸,轻淬道:“不许你往歪处想。”却任由他搂着,没有挣脱。

 “那可难了。”厉无极笑了笑,说道:“只怕连我也管不住自己。”

 尹若雪重新将头脸埋在他的前,低声道:“原来你们都不是好人…”

 他一笑。

 之后,两人仍在这山里静养了几天。

 后来你娘跟我说,那几躲在山里的日子,虽然艰苦贫乏,但回想起来,却是愉悦自得。”丁盼盼一面回忆,一面对着厉柔说道。“她说,就像山里的神仙们一样,乎和快活、无忧无虑…”

 厉柔怔怔的听着。“…后来呢?后来怎样呢?”

 厉无极留心了几天,发现四下毫无动静,因此猜想前来寻仇的那帮人,可能不耐久候,早就散了。又想这山虽是蔽,但既且闷,且饮食不便,实在不适合久待。

 “咱们找个地方好好休养几天,直到我的功力回复为止,再送你回去吧!”

 他乘夜带着尹若雪遁下山去。

 没多久,天又下起雨来。

 “前面好像有个庙,我们先过去避避雨。”他说。

 待两人跑到庙前,才发现是个久弃不用的破庙。厉无极轻轻一推,那残破不堪的庙门便应声倒了一扇,将那原本躲在庙里的乌鸦惊得四散而飞。尹若雪也吓得一声惊叫。

 待群鸦散尽,两人才走进去。厉元极掏出火摺子,点燃了几枝残烛,这时才有了光亮,尹若雪看清庙里供着的是一位青脸红发、目光灼灼瘟神爷时,不由得又有些害怕起来。

 厉无极劈了庙门当柴薪,生了一堆火,招呼尹若雪过去坐下。她却不敢往里面坐,偏要靠着大门坐。

 “这儿风大呢!雨也会飘进来。靠里头坐不好吗?”他温言劝道。

 她摇摇头,指指那瘟神塑像说道:“我从小就怕见那泥像儿,怪吓人的。”

 “亏你这么小的胆子,也敢出来江湖上走?真是的!”他一笑。“没办法,那你只好坐我这儿了。”说着将她拉坐入怀里。“这样可好?”

 尹若雪笑笑,靠着他,也不答话。

 “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背上还疼么?”他问。

 “没有,我很好。”她说道。“倒是你,为了我的伤累了好几,又没能好好调养…”

 “我没事的。”他笑笑。“我若没本事救自个儿,哪还有本事杀人呢?”

 一提起杀人,尹若雪便有些不自在。静了半晌,回过头去,柔声说道:“厉大哥,江湖里的是非恩怨,多是从冤冤相报而来,成天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的,何时能了?我也知道厉大哥武功高强,无所畏惧,但你既然是向来孤标傲世,目下无尘,又何必定要去淌那些浑水呢?以后这些是是非非,能不计较就别去计较了吧!”

 厉无极看着她。

 “答应我,”尹若雪握住他的手,道:“以事别再杀人了吧!”

 “有些时候也由不得我…”他低声。

 “我知道。”她温柔的看着他。“只是遇事的时候,你千万要记着我的话就是了。”

 “嗯,我答应你就是。”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说道“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记着。”

 尹若雪喜得嫣然而笑。还待说话,却见厉无极朝她摆摆手,示意喋声,又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有人正往这儿来了。

 不一会,果然见任无方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是冷笑得意,唯仍是微有病容,显是他前几断臂重创也未愈。“嘿嘿嘿!我在山下守候多,今晚可才把你们给盼下山来了。”他发现尹若雪脸上已不见“醉仙掌”的配红,更显清丽,而且两人又是如此这般亲热相依,不心中嫉妒。冷笑道:“难怪你们能在那鸟不下蛋的地方躲那么多天,原来自是乐在其中啊!哈哈哈!看来我那‘醉仙掌’,倒是玉成两位的好事了。师兄,你说这该不该谢我?”

 尹若雪听了,又羞又气,脸上徘红。

 厉无极冷冷说道:“无方,你杀师叛教,罪大恶极,居然还有脸胆敢到我面前来?”

 “哼,师兄,到这个时候你还想唬我么?”他笑道。“你用了真气替她疗伤,十之内功力必是无法恢复,这时我只消用两只手指一样能置你于死地,你还敢在我面前说大话。”

 厉无极看着他。“那你过来动手啊!”任无方虽知师兄现在的功力必定大不如前,但素知他内外功俱是不弱,也或许师父曾传他其他的解毒之法…总之,他仍是对厉无极有些忌惮。一事实上,厉无极此时也是,心想自己功力未复,实难起身相抗,只有暂且以静制动。不过时间一久,终是要叫他识破,这该如何是好?再者若不能解决他,那至少要让尹若雪逃走才行,否则她若是落入了无方手里,肯定凶多吉少…

 “无方,你杀了师父,天地难容,我前儿还梦见师父他老人家,他说定要我杀了你才成。不想你今果真亲自送上门来。”说话间,他暗中将“离逃诰本”到尹若雪怀里。

 “师父!杀了他又如何?他又对我好了吗?”任无方重重哼了一声,指着自己右边的空袖,怒道:“当若不是我当机立断,自残了这只手,这会儿哪里还有命?他从小就偏心于你,几时肯传我好功夫了?服下你落在我的手中,也是风水轮转,命该如此,怪不得我,你就认了吧!不如趁早将‘离逃诰本’出给我,我还可以看在昔日同门的分上,一刀了结你,结你一个痛快,否则…你也知道我的手段,到时别怪我心狠手辣。”

 “好,你就来试试!”说着,厉无极猛然跃起身来,将华磊天的虹鞭抖出,急攻任无方门面。“若雪,快走!”他叫。

 任无方一时不察,忙退步痹篇。

 尹若雪听见厉无极要她快走之时,心中一凛,看着他,却呆坐不动。厉无极见她发呆,左手抓起她的带一送,将她抛出庙去。

 “快走。”他喝道。这其问右手虹鞭攻势未停,只盼能拦阻住任无方,好让尹若雪有机会逃走。

 任无方挡了虹鞭两、三招,便已知厉无极内力未复,当下心中再无恐惧,于是剑向厉无极刺去。他虽是独臂,但要对付此时功力只剩一、二成的厉无极,真可说是绰绰有余。与师兄拆了十余招,要地剑柄一翻一收,倒将虹鞭卷了过来。

 想对尹若雪也是垂涎已久,此刻又怎会甘心放过她,趁着接手了虹鞭,又顺势挥出,想将她给捉回来。

 厉无极情急之下,只好以身作盾,飞身扑向他。任无方无可奈何将身一转,一个回旋腿便朝他口重重踢一脚。但虹鞭也因此失了准头,没捉着尹若雪。

 厉无极被他踢得直飞出去,撞上庙中的大石柱,口中鲜血出,几晕倒。

 尹若雪让厉无极掷出庙之后,心慌意,眼见身后虹鞭挥来,本以为躲不过了,谁知厉无极竟舍命相救。她登时脑中一片空白,杆在当地,也忘了要跑。待耳中听见厉无极撞击受伤之声,不心中一涌,也顾不得许多,忙又转身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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