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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当初那房退了,房钱已经分给弟兄们做贴补了。”

 “而且那贴补没有你的一份?”

 “我是领队,怎好意思要?”他抓抓头,说得很理所当然。

 她的左突然被一股气闷住,有些酸,有些痛,她是怎么了,竟心痛起他来?这男人的宽厚与善良,实在跟他那高头大马的外表相距太远了。

 这是个滥好人,一个空有虎背熊,蛮横力气的老实头。

 “你…你这个傻瓜。”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眸中又有了泪意“你真是个傻瓜,人家睡客栈,你去睡柴房,甚至还让我住这城里最好的客栈,你…你…”

 怎么又哭了?全佑福愁眉苦脸。老天,这姑娘怎么这么爱哭?

 “今你睡这里,我去睡柴房。”

 “不可以!”他突然大声,吓了她一跳。

 裴若衣怔愣过来,小嘴一瘪,泪花儿在红红眼圈里转“你、你凶我?”

 “没有没有!”他拚命摆手,也被自己吓一跳。他竟然对心爱的姑娘大小声?可他只是一时情绪失控--只要一想到她一身娇肌肤躺在又脏又的柴草上,他就忍不住要发狂了。

 更重要的是,那柴房只有一扇破烂木门,连个门闩都没有,她长得那么好看,难保哪个胆包天的小子不会晚上摸进门去袭击她。

 让她去睡柴房?哼,杀了他还比较快!

 他开始好言好语地规劝佳人“你一个姑娘家,去睡柴房会吃不消。”他不想吓唬她,但又怕她固执,衡量了下还是说了“那里人多嘴杂,来往的男人又多,刚才的事你忘了?”

 她想他重提这事,又因他的话想起自己差点被人侵犯,心里又怕又气。

 犹豫片刻,她心里有了主意。“你既没地方睡,我又怕那人趁你不在时再来扰我,从今天起,你就睡在这里。”

 全佑福傻了。睡…睡这里?他立即想偏了,一张大脸霎时红透。

 “不不不,我、我不能…”他慌得连连摆手。她一个大姑娘,又没嫁他,他怎能坏她名声?

 “呆子,你想什么呢?”裴若衣一见他那羞窘的模样,就晓得他脑袋瓜里转的是什么心思,忍不住踮脚,敲他脑袋瓜子一记。“脑子胡思想,你以为留你在这,会让你睡在我的上?你向店小二多要些棉被,睡外厅啦!”

 小姐既羞且恼,娇小身子毫不畏惧地站在他面前,抑着一张小脸,以嗔还怒,用娇嗓音数落着他。

 这头笨牛!脑筋都不会转弯的,一肠子通到底,又老老实实地被人欺负,他能好好活到现在,当上驼队的领队,还真应了老话:天公疼憨人。

 全佑福听她这样讲,才晓得自己想错了,大手尴尬地搔着后脑勺,嘿嘿傻笑。

 “就知道傻笑,我说的,你允是不允?”裴若衣瞪他,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他知道姑娘是为他着想,但男女之防不可不慎,她如今虽落魄,但终归是个大家闺秀出身,他呢,出身草莽的男子汉一枚,书虽没念多少,但男女授受不亲,这他还是懂的,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他还是不能冒这坏她名声的危险,允她提议。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不能住这坏了姑娘的名声。”他也是拒绝得很心痛啊,哪怕他有那么一点点的资格可以拥有她…

 去,你这混球脑子转的是什么龌龊心思?人家天仙似的好姑娘,岂能被你这样的汉槽蹋?

 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通,全佑福的眼神也黯了下来,反复在心里叮嘱自己,别忘记自己的身份,癞蛤蟆想吃天鹅,他没资格。

 他只要把她静静地放在心里就好,他会帮助她离开买卖城,帮她打探父兄的情况,会在她需要他的任何时候帮助她,就是不能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想要拥有她的念头,那像是一种亵渎。

 他竟说会坏了她的名声?!

 “你还好意思说会坏了我的名声?”裴若衣不可置信地瞪大一双明眸“是哪个人第一就剥了人家衣裳替人家洗澡?”

 “呃…”全佑福无话可说。

 “我以为你是个豁达的男子汉,没想到比我一个女人还婆婆妈妈。”她眼圈说红就红“你若那么不甘愿与我同处一室,那我走就是了,这本来就是你租下的房子,我是鸠占鹊巢,厚脸皮地赖在这里,让你去睡柴房,我在金丝玉缛上能睡得安稳吗?”

 “不是,不是,我没说不愿意跟你同处一室,我怎么会不愿意跟姑娘同处一室呢?你别哭,别哭…”

 天只,这小人儿生来就是水做的吗?又爱哭又让人捉摸不定,听她细细的啜泣声,一张泪小脸委屈的瞧着他,看得他心疼得不得了,又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讨她心,他…他快疯了啦!

 “那你是答不答应?”她一面哭一面拿委屈又哀怨的媚眼儿瞪他。

 “我答应我答应。”全佑福竖白旗投降。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略旧的白绢帕,轻拭她小脸上的泪痕“你别哭好不好?瞧,擦得脸皮都红了。”

 “谁让你欺负我?”她乖乖依他,任一双薄扇大掌笨拙抓着绢帕,擦拭那堪堪只有他手掌大的雪白小脸。

 他身材高大又厚实,为了配合她的娇小,半弯着,一只壮手臂轻轻扶着她纤,像是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似的。

 两人靠得太近却谁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或古怪,像是合该如此,自然得不得了。

 “痛啦。”她娇喊,眉心微皱,小嘴一撇,可爱表情让他只知傻愣愣呆瞧。

 “呆子。”她啐,眉眼间风华转,娇俏逗人。

 他只觉得厚实左一阵怦怦鼓动,咚咚咚、咚咚咚,捶得他方寸大

 “怎么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干嘛不说话?”一双水灵眸儿滴溜溜轻转,把全佑福的魂勾去了一大半,好半晌也回不了神。

 她…真好看呀,就是太好看了,他才不敢跟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说男子汉在外行走,不需拘泥于小节,可她是个清白的小姐,以后该配的是更好的人家。

 他这样的人…不能污了她的名声…

 想着想着,他眼神黯淡下来。

 裴若衣以为这男人屈服了,后来才知道她想得太简单了。

 人是每都来了,可他总是忙到很晚很晚才来,她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睡得迷糊糊间,确实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心里想着明早再和他打招呼,可不管她多早睁眼,他都已经上工去了。

 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果然--

 裴若衣蹲下身子,无可奈何地看着坐在走道里的男人。

 他盘着双腿席地而坐,双手扣环直的背脊靠着墙壁,身上披着一件又薄又旧的软裘,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着了。

 原来,这几,他都睡在她的房门外。

 裴若衣双手抱膝,看着他安详平静的睡容发呆。

 这男人,还真是一不折不扣的木头,她都说不在意了,他竟还能这么固执,一心不想破坏她的名声。天知道,那些虚名她在做贵族小姐的时候就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了,在这荒僻的边城,又有谁还在意她是不是金枝玉叶的千金大小姐呢?

 谁会没事嚼她的舌?那个手脚勤快利落的店小二?还是只认银子,整天埋头拚命拨算盘的掌柜?又不是吃了撑着的?!

 真是个呆子!

 看着看着,她蹲得有些累了,索坐到他身旁,一阵风吹来,她觉得有些滚,不多想的自然往身边那个浑身散发热气的男人身上靠。

 嗯,这样好多了。

 很舒服,很温暖,很…安全。

 那种美好的感觉,让她难敌睡虫,三两下就被周公老爷爷去下棋了。

 有什么,一直在鼻尖拂动,有些,却很香。他深深了一口气,那很像他心爱姑娘身上的香味,让他几乎感觉到幸福。

 他以为是梦,舍不得睁开眼睛,但想到他必须尽早醒来、在心爱姑娘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尽速离开--他挣扎着打开双眼,即使他仅仅才睡了三个时辰。

 一双布血丝的虎目略略闭了闭,以减轻眼中酸涩的困意。

 他感觉到身侧有个软软的、香香的东西靠着他,很温暖,又不会太重。

 不知从哪个方向刮来的风,向他的鼻尖吹过一缕发丝,香味沁心,再看向肩膀上那睡得香甜的粉红小脸。

 噢,被她发现了!

 她什么时候从房里出来的?他是睡死了,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她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裳,怪不得会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小手紧抓着他身上的软裘,真是可爱的小东西。

 沙洇边地八月的天气,晚上虽凉了些,但对他来说却是正好,可身边这小人儿身子仍弱,自然有些畏寒。

 想到她竟陪他在这风口里吹了一夜,全佑福就心疼得紧,想立即把她抱到上,又怕动作太大吵醒她。

 只好尽量小动作的把她半抱进怀中,用软裘把她从头包到脚,只出一张美丽粉的小脸。

 他心满意足地拥着她,傻傻看着她可爱的睡颜。她醒着的时候,他不敢多看她,生怕她察觉出自己的心思,只要在她的身旁,他就要拚命努力压抑自己心中的贪念与奢望。

 能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真好。

 他不用再像平时一样,故意低下头掩饰眸底对她深深的眷恋。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细细打量她的弯月眉,她又长又弯的羽睫、直的秀鼻、红润小巧的朱,还有那雪白人的纤细香颈。

 心里涌出一股想要拥有她的强烈渴望,好想好想让她完全成为他的、好想好想啊,这样算是天大的奢求吗?他…可以吗?可以成为她的依靠吗?

 他反反复覆在心中问自己,快要抑制不住心底狂野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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