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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平顶山
 一行人来到了宝象国,送回了公主,自然受到国王一番款待。

 倒换通关文牒之后,拒绝了国王的盛情挽留,承君臣送出城西,一行人又走上了西天之路。

 一如既往的,一行人又遇到了一山挡路。

 唐僧道:“徒弟们仔细,前遇山高,恐有虎狼阻挡。”

 悟空道:“师父,出家人莫说在家话。你记得那乌巢和尚的《心经》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方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言?但只是扫除心上垢,洗净耳边尘。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莫生忧虑,但有老孙与大哥在,就是塌下天来,可保无事。怕甚么虎狼!”

 唐僧勒回马道:“我当年奉旨出长安,只忆西来拜佛颜。舍利国中金象彩,浮屠塔里玉毫斑。寻穷天下无名水,历遍人间不到山。逐逐烟波重迭迭,几时能彀此身闲?”

 悟空闻说,笑呵呵道:“师要身闲,有何难事?若功成之后,万缘都罢,诸法皆空。那时节,自然而然,却不是身闲也?”

 陈凡闻言笑道:“悟空说的不错。”

 唐僧闻言,只得乐以忘忧。

 一行人上得山来,十分险峻,真个嵯峨好山,巍巍峻岭,削削尖峰。

 唐僧勒马观山,正在难行之处。

 只见那绿莎坡上,佇立着一个樵夫。

 你道他怎生打扮:头戴一顶老蓝毡笠,身穿一领皂衲衣。

 那樵子正在坡前伐朽柴。忽逢一行人自东而来,停柯住斧出林外,趋步将身上石崖。对一行人厉声高叫道:“那西进的长老!暂停片时。我有一言奉告:此山有一伙毒魔狠怪,专吃你东来西去的人哩。”

 唐僧闻言,魂飞魄散,战兢兢坐不稳雕鞍,急回头,忙呼徒弟道:“你听那樵夫报道此山有毒魔狠怪,谁敢去细问他一问?”

 悟空笑道:“师父放心。等老孙去问他一个端的。”

 悟空拽开步,径上山来,对樵子叫声“大哥”道个问讯。

 樵夫答礼道:“长老啊,你们有何缘故来此?”

 悟空道:“不瞒大哥说,我们是东土差来西天取经的,那马上是我的师父。他有些胆小。适蒙见教。说有甚么毒魔狠怪,故此我来奉问一声,那魔是几年之魔,怪是几年之怪?还是个把势,还是个雏儿?烦大哥老实说说,我好着山神土地递解他起身。”

 樵子闻言,仰天大笑道:“你原来是个疯和尚。”

 悟空道:“我不疯啊,这是老实话。”

 樵子道:“你说是老实。便怎敢说把他递解起身?”

 悟空打量了樵子几眼,笑道:“你这等长他那威风。胡言语的拦路报信,莫不是与他有亲?不亲必邻,不邻必友。”

 以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自然看出了这个樵子乃是神仙所化。

 樵子笑道:“你这个疯泼和尚,忒没道理。我倒是好意,特来报与你们,教你们走路时,早晚间防备,你倒转赖在我身上。且莫说我不晓得妖魔出处,就晓得啊,你敢把他怎么的递解?解往何处?”

 悟空笑道:“若是天魔,解与玉帝,若是土魔,解与土府。西方的归佛,东方的归圣。北方的解与真武,南方的解与火德。是蛟解与海主,是鬼祟解与阎王,各有地头方向。我老孙到处里人,发一张批文,把他连夜解着飞跑。”

 那樵子止不住呵呵冷笑道:“你这个疯泼和尚,想是在方上云游,学了些书符咒水的法术,只可驱缚鬼,还不曾撞见这等狠毒的怪哩。”

 悟空道:“怎见他狠毒?”

 樵子道:“此山径过有六百里远近,名唤平顶山。山中有一,名唤莲花里有两个魔头,他画影图形,要捉和尚,抄名访姓,要吃唐僧。你若别处来的还好,但犯了一个唐字儿,莫想去得去得!”

 悟空道:“我们正是唐朝来的。”

 樵子道:“他正要吃你们哩。”

 悟空道:“造化!造化!但不知他怎的样吃哩?”

 樵子道:“你要他怎的吃?”

 悟空笑道:“若是先吃头,还好耍子,若是先吃脚,就难为了。”

 樵子道:“先吃头怎么说?先吃脚怎么说?”

 行者道:“你还不曾经着哩。若是先吃头,一口将他咬下,我已死了,凭他怎么煎炒熬煮,我也不知疼痛,若是先吃脚,他啃了孤拐,嚼了腿亭,吃到截骨,我还急忙不死,却不是零零碎碎受苦?此所以难为也。”

 樵子道:“和尚,他哪里有这许多工夫?只是把你拿住,捆在笼里,囫囵蒸吃了。”

 悟空笑道:“这个更好!更好!疼倒不忍疼,只是受些闷气罢了。”

 樵子道:“和尚不要调嘴。那妖怪随身有五件宝贝,神通极大极广。就是擎天的玉柱,架海的金梁,若保得唐朝和尚去,也须要发发昏是。”

 悟空道:“发几个昏么?”

 樵子道:“要发三四个昏是。”

 悟空道:“不打紧,不打紧。我们一年,常发七八百个昏儿,这三四个昏儿易得发,发发儿就过去了。”

 悟空与樵子打趣一番,拽步而转,径至山坡马头前道:“师父,没甚大事。有便有个把妖儿,只是这里人胆小,放他在心上。有我哩,怕他怎的?走路!走路!”

 唐僧见说,只得放怀随行。

 正行处,早不见了那樵夫。

 唐僧道:“那报信的樵子如何就不见了?”

 八戒道:“我们造化低,撞见里鬼了。”

 悟空笑道:“想是他钻进林子里寻柴去了。等我看看来。”

 悟空睁开火眼金睛,漫山越岭的望处,却无踪迹。

 陈凡指了指天上,以他的神识,已经将这功曹化作的樵子,与孙悟空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平顶山,莲花,不正是那金角大王,银角大王?

 孙悟空抬头往云端里一看,看见是值功曹,他就纵云赶上,骂了几声鬼,道:“你怎么有话不来直说,却那般变化了,演样老孙?”

 慌得那功曹施礼道:“大圣,报信来迟,勿罪,勿罪。那怪果然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只看你腾那乖巧,运动神机,仔细保你师父,假若怠慢了些儿,西天路莫想去得。”

 悟空闻言,把功曹叱退,切切在心,按云头,径来山上。

 一行人前进,悟空却暗想:“我若把功曹的言语实实告诵师父,师父他不济事,必就哭了,假若不与他实说,带着他走,倘或被妖魔捞去,却不又要老孙费心?且等我照顾八戒一照顾,先着他出头与那怪打一仗看。若是打得过他,就算他一功,若是没手段,被怪拿去,等老孙与大哥再去救他不迟。”

 悟空转念一想,却是暗道:“只恐八戒躲懒便不肯出头,师父又有些护短,等老孙羁勒他羁勒。”

 好大圣,你看他个虚头,把眼了一出些泪来,着师父,往前径走。

 八戒看见,连忙叫:“沙和尚,歇下担子,拿出行李来,我两个分了罢!”

 沙僧道:“二哥,分怎的?”

 八戒道:“分了罢!你往沙河还做妖怪,老猪往高老庄上盼盼浑家。把白马卖了,买口棺木,与师父送老,大家散伙,还往西天去哩?”

 唐僧在马上听见,道:“这个夯货!正走路,怎么又胡说了?”

 八戒道:“你儿子便胡说!你不看见孙行者那里哭将来了?他是个钻天入地、斧砍火烧都不怕的好汉,如今戴了个愁帽,泪汪汪的哭来,必是那山险峻,妖怪凶狠。似我们这样软弱的人儿,怎么去得?”

 唐僧道:“你且休胡谈,待我问他一声,看是怎么说话。”

 唐僧问悟空道:“悟空,有甚话当面计较,你怎么自家烦恼?这般样个哭包脸,是唬我也!”

 悟空道:“师父啊,刚才那个报信的,是值功曹。他说妖凶狠,此处难行,果然的山高路峻,不能前进,改再去罢。”

 唐僧闻言,恐惶悚惧,扯住他虎皮裙子道:“徒弟呀,我们三停路已走了停半,因何说退悔之言?”

 悟空道:“我没个不尽心的,但只恐魔多力弱,行势孤单。纵然是块铁,下炉能打得几钉?”

 唐僧道:“徒弟啊,你也说得是,果然一个人也难。兵书云,寡不可敌众。我这里还有陈施主在,八戒沙僧也凭你调度使用,或为护将帮手,协力同心,扫清山径,领我过山,却不都还了正果?”

 悟空一场扭捏,只逗出唐僧这几句话来,他擦了泪道:“师父啊,若要过得此山,须是猪八戒依得我两件事儿,才有三分去得。假若不依我言,替不得我手,半分儿也莫

 想过去。”

 八戒闻言,眼珠一转道:“师兄不去,就散伙罢,不要攀我。”

 唐僧不由劝道:“徒弟,且问你师兄,看他教你做甚么。”

 呆子真个对悟空说道:“哥哥,你教我做甚事?”

 悟空笑道:“第一件是看师父,第二件是去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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