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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要不惹事
 “总有百余年了吧。不瞒各位,汪某祖上就是给白员外做事的,小时候听爷爷说,我太爷爷还给白员外当过长随呢。传言白员外的内宅群芳荟萃,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绝。”

 老者叹道:“也是个有大福气的。可惜未能一见。”汪臻道:“前贤虽去,这留仙坪却成了一处灵地,每每有狐仙出没。

 这些年来虽然没有人能再遇上天狐,得了红丸,与狐女好的香轶事却是不少。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诸位今晚就能遇上,莫说春风一度,便是侥幸得了狐仙的红丸也未可知。”

 壮汉笑道:“昔爷,今晚睡觉可得睁只眼,说不定有狐仙看上你了呢。”众人哈哈大笑,罗令暗暗撇嘴。

 汪臻这破落户惯会察颜观,全靠着一张嘴混吃混喝。平常惯用的伎俩,就是拿白员外遇狐说事,前面一番说辞敲鼓听音,若是文人,就会大讲诗赋,拼凑些章句,冒充白员外的诗文。若是热衷功名的,就会大讲当了进士之后,如何做官。若是热衷富贵的,就会大讲如何与豪门权贵联姻。

 若是贪图钱财的,就会讲辞官之后,如何起家兴业…总之就是四个字:投其所好。那少主方才言又止,多半是席间不好多问,待散了席再讨教红丸的详情,这便上了汪臻那厮的套,左右要捞他一笔银子出来才肯罢休。

 夜越来越深,外面的越二爷也越发焦急,忽然远处亮起一点灯火,接着马蹄声隐隐传来,一行车马从山坳驶出。越二爷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起衣袍,快步上前去。

 客栈掌柜带了两个伙计一道去,这会儿早早便下了马,牵着缰绳在最前面引路。后面一名大汉虎背熊,雄壮威猛,他佩长刀,肩后背着一张铁弓,身形剽悍。再往后是十余骑护卫,虽然不峥嵘,但落在越二爷这等见惯了人物的老手眼里,那些护卫个个都是百战之余的精锐,杀的人只怕比前面那壮汉还多。

 后面五辆双辕的宽厢四轮马车,车上未打旗号,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但一看车辆的木料、做工,就不是寻常货。车旁跟着一名彪形凶汉,却是一名兽蛮人。

 那兽蛮汉子虽是徒步,却与旁边的骑手差不多高,隆冬进节,他只披了一条兽皮坎肩,的双臂生,形如野兽,口中伸出一对獠牙,脸上印着一块巨大的青斑,顾盼间如同虎狼,凶狞可怖。

 相比之下,车旁另几名骑手身形就纤细多了,体态窈窕,显然是女子。只不过她们头上都戴着圆笠,用来遮风的面纱从笠沿一直垂到肩下,看不清容貌。一名富态的圆胖子纵马过来,他身着锦衣,后面紧跟着两名随从,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石越在道旁伏身拜倒,扬声道:“在下石越,见过少主!”小胖子跳下马,扶起石越笑道:“石二哥是吧?我听石超石大哥说,这边的生意全靠你来打理,这回可要劳烦二哥了。”“不敢。”

 石越起身笑道:“接到家主的吩咐,小的就赶紧过来,所幸没有错过。不然这回可要大大地吃个挂落了,程…”小胖子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然后小声道:“不瞒石二哥,我师傅不方便面,外面的事都是我来持。我姓高,名厚道,你叫我小高就行。”石越心下有些失望,后面一名长随适时的进来“衙内,先上马吧。”高智商翻身上马“石二哥,请。”

 掌柜也赶紧牵来一匹马,扶着石越上马。石越心下暗暗计较,既然被称为衙内,多半是宋国人氏,口上试探道:“不知高公子仙乡何处?”

 “我?临安人氏。”高智商不在乎地说道:“我爹高俅,不怎么争气,一大把年纪了,只当了个太尉。”

 “哎哟!”石越虽然是唐国客商,宋国太尉还是听过的,实打实的军界第一人,这衙内的身份可不简单。两人说笑着往客栈走去。客栈的掌柜带着伙伴把众人进院内,将马匹安置在马厩中。

 安置不下的,都带到店后已经打理好的空地上,然后送来早已备好的草料、豆粕、饮水。敖润背着铁弓在客栈内外踩点,韩玉、郑宾、刘诏等人都是行惯路的老手,张罗着将四辆马车靠着院墙围成一个挡风的小圈子。

 然后在中间搭起帐篷,铺好干草和毡毯,最后一辆马车驶进院内,一名脸色苍白的黑衣人从车尾跳下,阴沉着脸绕了一圈,用鼻子四处嗅了嗅。然后脚往后一踢“呯”的把院门关上,门板险些撞到石越的鼻子。石越一路跟随,本来想向贵客献个殷勤,却被人毫不客气地拒之门外,脸上讪讪的,有些挂不住。

 “该死的阉狗!”高智商隔着院门小声骂道:“混账东西!狗仗人势!王八行子!没卵子的货!干!”骂得虽然实。

 但声音得低低的,生怕被中行说那狗贼听到。石越这才晓得,方才那人居然是个太监。家主只告诉他,程氏商会的少主前往长安,让他沿途接送,途中一切用度不计成本,不计人力,务必让贵客满意。

 关于这位程少主,家主没有讲多少,石越还是回建康时听人说过几句,此时方知程少主身边的近侍居然是太监,堂堂宋国太尉的衙内,也只是个跑腿的徒儿。

 这背景深不可测,难怪自家主人如此上心。高智商骂完,拉着石越往饭堂走,小声嘀咕道:“石二哥是自己人,也不瞒你。我师傅不方便面,外面的事都是我的来跑,咱们心里知道就行。”

 “明白明白。”高智商亲热地往石越肩头拍了一把“二哥多体谅,谢了!富安!富安!”高智商一迭声嚷着。

 让富安把自己亲手从云水钓的几条鱼取来,好让石二哥尝尝鲜。赵合德透过车窗看得清楚,见中行说自作主张,把人关在门外,不由好笑。她想想又觉得不合适,扭头道:“你不去见见他们吗?”

 “算了吧。”程宗扬道:“见面就剩磕头了。什么事都说不了,让高智商跟他们打交道吧。剩下的等见着石胖子再说。”石越是金谷石家的主事,主掌唐国生意,在唐国商界也颇有些身份。

 但说到底不过是石家的世仆,有高智商跟他打交道足够了,赵飞燕脸色雪白地躺在软榻上,歉然道:“都怪我,连累了大家…”

 “这能怪你吗?谁能想到正好遇上起风,云水的会这么大?别说你这种以前没走过水路的会晕船,我都有点晕呢。”程宗扬道:“在船上这几天,晃得我做梦都想吐。”

 一行人离开舞都,从舞河口乘船北上,没几便遇上北风大起,云水风大作。赵飞燕等人不惯乘船,晕船晕得厉害,不得已弃舟行陆。

 洛帮派来的船只在最近的码头停下,众人分成两路,小紫与吕雉、惊理、吴三桂等人按照原路,打着汉国使节的旗号,走云水北上,从渭水进入长安。吕奉先本来跟高智商玩得高兴,但程宗扬怕他上岸惹事,到船上,由吴三桂盯着。

 剩下的程宗扬、高智商、敖润等人,连同诸女走陆路。他们上岸的房州属于唐国山南东道,沿途重山叠障,一路跋山涉水,结果飞燕又在路上晕车,比走云水还要辛苦。

 “都怨我,非要带你上路。”程宗扬摸了摸她的脸颊“又瘦了。”赵飞燕道:“是我想跟你的。”

 程宗扬知道她的心思。洛都之,最惨烈的战事都发生在长秋宫周围,死者逾万。宫人数量锐减至不足三成,一到夜间,宫中风阵阵,甚至还有闹鬼的传言。程宗扬一去舞都,再无人陪护,姐妹俩惊心之余,大着胆子逃出宫,宁愿陪在程宗扬身边,也不肯在宫中享受尊荣。蛇夫人走过来,摘下斗篷道:“院子里只有三间客房,奴婢刚进去看了,收拾得还算干净…”

 话音未落,中行说的喝斥声便从车外传过来“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清扫打理!屋子的秽气,能住吗?没长眼睛啊!婢!”蛇夫人笑道:“寿奴和光奴又挨内总管的骂了。”

 在登基大典上一通胡闹,作为待罪之身的中行说仍然毫不收敛,在内宅照样以总管自居,对一众奴婢呼来喝去,气焰嚣张。

 尤其是成光和孙寿二女,本就地位低下,又是他这个帝余孽的眼中钉,没事儿都想踹两脚那种,逮到机会便斥骂不绝。

 对中行说这厮,程宗扬也是恨得牙。要不是紫丫头要留着他,自己早就把这死太监给活埋了,阮香琳道:“三间屋子,侯爷住上房,剩下两间厢房,姐妹们挤一挤吧。”“给贾先生留一间。”

 程宗扬道:“我瞧他路上也颠簸得厉害。顺便让义姁去看看。”阮香琳迟疑道:“贾先生住进来?毕竟是内宅…”程宗扬此行,身边的女眷就有十余位,且不说三间客房本就不够,再来一位男客,众女出入都不方便。

 “让高智商跟他一道住。反正就一个晚上,要是觉得不方便,用布幔隔开好了。”“那好。”阮香琳笑道:“我去厨下熬些姜汤,大伙儿都喝一口,免得赵娘娘又是晕船又是晕车的。”赵飞燕本想道歉,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多谢姐姐。”这边高智商与石越一道往饭堂走去,敖润面过来,两人换了一个眼色。高智商对石越道:“只顾着赶路了,石二哥,我先上趟茅房。”“这边。”

 石越指了指方位。高智商钻进茅房,片刻后敖润也跟了过来,一边解着带,一边道:“里头有一伙江湖人,看着不怎么安分。”“赶走?”敖润皱眉道:“有个硬点子,有些扎手。”

 “多硬?”“比我强点儿。”高智商摸着下巴道:“那也没多硬啊。”“滚!”“开个玩笑嘛。”高智商放松下来。且不说车队这帮兄弟个顶个的能打,就是师傅那些姬妾侍婢,也都不是善茬。真要放开来拼杀,几名江湖汉子根本不够打的。敖润道:“一会儿盯着些,他要不惹事,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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