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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只有程侯
 “是这样的,有人想与程侯私晤,不知程侯是否赏面?”程宗扬有些好奇“是谁?”燕姣然指了指身后的房门“那人昨晚便在此处相候,他的意思是,程侯若是答应,便请入内相见。若是询问姓名,那便不见也罢。”程宗扬心念疾转,笑着说道:“能请燕仙师作中人,来历自然不凡。大好机缘,在下肯定要见上一面。”燕姣然微微一笑“请。”

 程宗扬手心暗暗捏了把汗,虽然不相信燕姣然心存恶意,但足够的谨慎也必不可少。这次赴上清观,他将南霁云等人都带上了,此时就在外面。带着一丝戒备,程宗扬推开门,随即一愣。

 “鱼公?”鱼朝恩盘着腿坐在一张蒲团上,他似乎一夜未睡,脸的疲惫中带着苦涩。程宗扬看了看鱼朝恩,又看了看燕姣然“你们…”

 光明观堂与黑魔海可是不共戴天的死仇,见面必分生死那种,他们怎么会搅到一处?他心下打鼓,脚步不由迟疑起来。

 “唉…”鱼朝恩长叹一声,然后抬起手“啪”的一声,朝自己脸上了一记“家门不幸,把咱家脸都丢尽了!”

 燕姣然不言声地坐在远处,摆出只旁观,不参与的姿态。程宗扬略微安心了些,上前入座,试探道:“是鱼弘志那厮?”“是鱼注。”鱼朝恩唉声叹气地说道:“不瞒程侯,郑注原本姓鱼,是我嫡亲的侄儿。唉…还是从头说起吧。”

 “咱家跟殇老鬼、练老怪同出一门。那两个老东西一个毒,一个狠,当年争位,他们两个净拿着我开刀,”鱼朝恩苦笑道:“我成了最早出局的那个。一怒之下,我弃教入宫,把侄儿寄养在鱼氏。”

 “泊陵鱼氏是从外海迁来,跟我同姓不同宗,但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鱼字,两边也算攀了亲。弃教之后,我就没再理过门里的事,直到那位…”

 鱼朝恩看了眼燕姣然“武穆王岳鹏举出头,因为光明观堂,与本门之间起了冲突,连番恶斗,巫宗遭遇灭顶之灾,几乎孑遗无存。”

 “我本想着练老怪难逃此劫,谁知那老东西躲了十几年,居然回过气来,重建了宗门。只不过宗门几至殄灭,他不得不放下架子,向我求助,最后看在魔尊的面子上,咱家点了这个头,算是重新入教。”

 程宗扬暗暗道:泊陵鱼氏与黑魔海的勾结,子是在鱼朝恩身上?只不过看黑魔海如今的教尊,那位秘御天王的态度,儿没把鱼氏当成自己人,杀起鱼家子弟来,一点儿都不手软。

 鱼朝恩惆怅地喟然叹道:“可惜,我那侄儿在外头待得久了,养出一肚子的野心。瞧着唐国权柄更迭,竟然也想一手。注儿小聪明是有的,背地里改了姓氏,攀上王守澄,又借机成了圣上的心腹,一路飞黄腾达。可他那点儿把戏怎么能瞒得过李博陆?最后被李博陆一把掐住,输了个干干净净。唉…”

 李辅国够狠的,鱼朝恩的亲侄儿生生被他净身,带在身边使唤,一点儿面子都不给鱼朝恩留。程宗扬默默听着,这时才开口道:“李辅国这般一手遮天,横行无忌,鱼公公也能按捺得住么?”

 鱼朝恩自嘲地一笑“咱家没啥本事,唯独有几分自知之明。论心计手段,咱家拍马也赶不上李博陆,更不用说他内外经营多年,早已经势大深,持君主,如婴儿。跟他别苗头,怕是嫌死得不够快。”

 “这么说,鱼公一开始就不看好郑相?”“我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可他仗着有些小聪明,总不肯安分。我也只能随他去了,想着让他吃些苦头也好。”鱼朝恩苦笑道:“咱家虽然不中用,好歹在宫中多年,左右也能保他一命。”

 程宗扬不对鱼朝恩刮目相看,原想着你是个毒狡诈的狠角色,没想到居然是只忍字当头的万年?这种事都能忍?程宗扬竖起大拇指“鱼公大气,嫡亲的侄儿说放手就放手。”

 鱼朝恩坦然道:“无非是下边挨一刀,谁没挨过似的,况且他也留下子嗣,算是给我们鱼家留了。”程宗扬笑呵呵道:“鱼公果真大气,佩服佩服。”

 鱼朝恩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咱家知道你是在嘲讽,不过呢,咱家在宫中待得久了,眼看着帝王将相们轮上台,就跟走马灯似的,享个一年半载的荣华富贵,便死的死,贬的贬,有个甚意思?”

 “论起来,反倒是宦官还长久些。”鱼朝恩叹道:“要不是自家侄儿下不去手,我早就把他送去净身了。”程宗扬一时无语。

 只能说太监果然变态,怪不得对侄儿被李辅国阉了都无动于衷呢,原来你自己就着这心思。程宗扬看了燕姣然一眼,笑道:“鱼公如此开诚布公,不会是诉完衷肠,就要杀人灭口吧?”

 “哪里的话。”鱼朝恩道:“你虽然不是我圣教门人,但我听羽仙说,你也是拜过魔尊的,还跟殇老鬼有父子之…”“鱼公!谣言止于智者!”程宗扬义正辞严地说道:“我跟殇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是吗?”鱼朝恩愕然道:“我咋听说,你跟紫姑娘好事快近了呢?”程宗扬那点儿忿懑立马烟销云散,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是的呢!”

 “紫姑娘就跟殇老鬼的嫡亲女儿一个样,你可不就是殇老鬼的半个儿吗?”“要这么说,也是哈…”鱼朝恩手一挥“说到底,都是自己人。”鱼朝恩又是亮底细,又是攀情,让程宗扬越发的忐忑。

 “既然是自己人,鱼公有话不妨直说。”“还能有什么事?”鱼朝恩道:“李博陆削我权柄,我忍了。

 收我侄儿,我也忍了,可眼下这件事,我再也忍耐不得。为此甚至腆颜求到燕仙师这里,简直是脸皮丢尽!”鱼朝恩说着,又给了自己一记耳光。燕姣然道:“鱼朝恩,你若觉得委屈,何不在此一决生死?”

 “迟早的事。也就眼下不是时候。”鱼朝恩道:“直说了吧,我有个侄女,如今落到了李博陆手上。”程宗扬道:“玄机仙子?”鱼朝恩狠狠点了下头。“听鱼公方才所言,鱼玄机跟鱼公同姓不宗?”“正是。”

 “这就奇了啊。嫡亲的侄儿被李辅国阉了当太监,鱼公都能忍,名义上的侄女落到李辅国手里,鱼公怎么就不能忍了?”

 “注儿自己作死,落得如此下场也算咎由自取。可玄机那丫头是被注儿和弘志联手送进宫里,她这两个哥子,一个包藏祸心,一个见风使舵,平白把她给坑了。

 她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是亲的,也跟亲的差不多了。”朱老头无后,把紫丫头当个宝,你也无后,把鱼玄机当个宝?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儿道理?“只是这个吗?”

 “若只如此,咱家自己去跟王爷拼命也就罢了,何必厚着脸皮劳烦两位。”鱼朝恩叹道:“还不是因为玄机这丫头还没生下来,就被姓岳那厮点过名的。”被岳鸟人点过名的?程宗扬想起岳鸟人留下的那份大唐打靶清单。

 当时还没出生的如安乐公主,名字后面标着问号,显然没找到。鱼玄机名字后面没标注,八成是刚出生,岳鸟人还没决定怎么上靶…“岳鸟…咳,武穆王不是失踪了吗?被他点过名很重要吗?”

 鱼朝恩望着燕姣然道:“你说还是我说?”燕姣然默然不语。“姓岳的那厮,霸道成,作恶多端!活该死无葬身之地!”鱼朝恩先逮着岳鸟人一通臭骂。

 然后道:“偏偏那厮有些说不清的气运,所言常有所中。他曾留下话,他点过名的女人,都是他的脔,谁若敢动,必然降祸于世。”岳鸟人居然还有神气质?从哪儿来的?“那不是正好吗?”

 程宗扬双手一摊“玄机仙子出事的话,李辅国如果灾祸临头,是他活该。如果没事,说明武穆王的话都是放啊。”“降祸于世。”

 鱼朝恩重复了一遍。程宗扬怔了一下“什么意思?合着有人动了他的女人,不是报应到对方头上,是全天下的人都要倒霉?”鱼朝恩重重点了下头。程宗扬目瞪口呆。

 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怎么轮到岳鸟人,就成了对全世界无差别攻击?这是从哪儿学的恐怖主义行径?半晌,程宗扬试探道:“你信吗?”“不信。”

 鱼朝恩答得很果断“但我不敢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胖乎乎的下巴“玄机这边入宫,淮西吴元济那个狗崽子就举兵叛了。”

 这两者有关系吗?不过对于心存忌惮的人来说,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就足够他们心惊跳,杯弓蛇影了“李辅国就敢赌?”“王爷的心思,咱家从来都猜不透。”

 “那鱼公的意思是…”鱼朝恩咬了咬牙“杀掉李辅国!为天下除害!”“好!”程宗扬双手抱拳,用力一揖“鱼公豪气!我支持你!本侯拭目以待,期盼鱼公早传捷报!”

 “不是,”鱼朝恩有些发急“这事光凭我自己,可办不来。”“鱼公手握兵权,调三五万神策军进京,什么事搞不定?”

 “左右神策军中尉刚换了人,都是李辅国的心腹,何况这事不是人多就能搞得定的。”鱼朝恩也不顾什么脸面了。腆着脸道:“你得帮我。”

 程宗扬讶然道:“我?我一个外来的使节,人生地不,能帮什么忙?你要找我,还不如去找卫公呢。”

 “李博陆权倾朝野,整个长安城都在他一手掌控之下,有点动静,都瞒不过他。我若去寻卫公,怕是刚出了天策府的门,就得被拉到独柳树下砍头。”鱼朝恩道:“眼下长安城内唯一不受李博陆左右的,只有程侯,还有程侯麾下那帮虎贲了。”

 你就吹吧,我手下才几个人?神策军十好几万呢。“既然李辅国这么厉害,说不定鱼公来上清观,也被他发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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