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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此刻落了下风
 赵合德学着旁人的样子,藉着烛火点燃供香,一双妙目却情不自地四下张望。赵飞燕入宫多年,各种奇珍异宝见得多了,赵合德却是白纸一张,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

 殿内形形的人物让她目不暇接,尤其是看到一名比青面兽还高出半头,长手长脚的昆仑奴,赵合德不住抓住姐姐的手臂,小声道:“快看,快看!那人好像木炭哎…”袁天罡被挤到后面,听闻此言,连忙咳了几声,把她的惊呼掩盖过去。

 随行的还有尹馥兰,她戴着面纱,充作侍婢。吃过苦头之后,她这一路倒是没再出什么么蛾子。祁远和兰姑也一同出来散心,但他对道观兴趣不大,眼见殿内人太多,更懒得去挤,便和兰姑一道在外面等候。

 石家在唐国的大掌柜石越也跟着,他稔长安的掌故,与祁远也是人,彼此颇为投契,这会儿在一株银杏树下立着闲聊,不时发出一阵朗的笑笑。说话间,一名女子带着数名随从进来。她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容貌姣丽,只是发髻已经盘起,作成妇人的打扮。

 看到三清殿内人头涌动,那女子微微有些皱眉,迟疑着不肯入内。一名少年从后面匆忙挤过来,施礼道:“门主…”话音未落,旁边一名大汉便一个耳光过去,恶狠狠道:“什么门主?叫夫人!”少年被打了一个趔趄,半边脸立刻肿了,少妇淡淡道:“慢慢说。莫急。”

 少年捂着脸咬了咬牙,忍气声地说道:“少…老爷回来了。”少妇平淡地说道:“知道了。”大汉道:“夫人,少主回来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少妇道:“我来见朋友,不好失信。你若想回,便先回吧。”

 大汉悻悻然闭上嘴。过了一会儿踮起脚尖,抱怨道:“怎生还不来?”少妇没作声,只是眼睛忽然一亮。通往观舍的月门内立着一名女子,她双十年华,容貌淡雅秀美,手中拿着一柄银丝拂尘,雪白的纤指与白玉尘柄宛若一体,难分彼此。

 她发髻上戴着一顶七宝芙蓉花冠,冠后罩着白纱。外面披着一件用鹙鸟羽织成的青苍鹤氅,里面是一件青色的道袍,如雨过天晴,光泽动,片尘不染。

 宽长的衣袖上,一侧绘着北斗七星,一侧绘着月轮,飘然出尘。那女道士神情疏淡,似乎不苟言笑,但角一颗浅红色的小痣,使她多了几分别样的妩媚。她招了招手,唤道:“锦香。”少妇嫣然一笑“玄机姐姐。”

 说着与随从一同过去。就在这时,尹馥兰陪着赵氏姐妹从三清殿出来,正好与那少妇在阶相遇。两人目光错,彼此顿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像什么都没有过发生一样,不言声地擦肩而过。***

 一份长安城的平面图还没看完,蛇夫人便与罂粟女一同回来。程宗扬道:“这么快?你们联系上了吗?”“没有。”蛇夫人道:“我一出门就被人盯上了,甩了几次都没把人甩掉,只好先回来。”

 罂粟女道:“我也一样,我和韩玉、郑宾一道去鹏翼社。发现有人盯梢,我们几个就分头走了,那人一直在盯着我,奴婢甩不开,只好先回来。”

 “盯梢的是谁?”蛇夫人道:“像是官府的人。我瞧见他穿的官靴。”罂粟女道:“盯我的应该是两拨人,鹏翼社在西市北边的醴泉坊,我过朱雀大街的时候,感觉到盯梢的换人了。

 不过那人身手很高明,我专门拿了小镜子扑粉,也没找到他的踪迹。”程宗扬忽然拿起一页纸,仔细看了一会儿“你后面盯梢的,恐怕也是官府的人…

 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界,西边是长安县,东边是万年县。你过朱雀大街盯梢的换人,很可能是盯梢的差役从万年县换成了长安县。”蛇夫人抱怨道:“干嘛要盯着我们?”

 程宗扬倒是想得开“我们是来出使的,放着鸿胪寺的四方馆不住,反而住进私宅,没人盯梢才奇怪呢。走!瞧瞧谁这么大胆,敢盯我的梢。”***

 “我本来想请舞侯移居四方馆,可见面之后,舞侯说话极为奇怪…他竟然要招揽我去洛都,做汉国天子的帝师。”王忠嗣一口了出来“他失心疯了吧?”“好好喝你的酪!”旁边一名将领喝道。

 “事出反常必为妖。”段文楚道:“程侯此举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绞尽脑汁才忽的想起一事…诸位可记得当草匪如何攻破京师?”黄巢军以草军自称,纵横万里,破州陷郡,祸天下,甚至于攻破长安,自立为帝,覆灭距今不过四十年。

 在座的都是皇图天策府的教官,给他们一张纸一支笔,用不着翻资料,就能把草军从起事到覆灭的大小战役、行军路线、兵力分配、战术要点全都写下来,何况是攻破长安这样的大事。

 坐在上首的卫公披着一副青袍儒衫,一侧衣袖在身后,出右肩的银鳞铠甲。他用一柄铁如意敲了敲桌面“说吧。”“是。

 我专门取来京师舆图查看,方才确定…那位舞程侯所购的住宅,正是当年草匪内贼所居!”王忠嗣忍不住道:“这也不算什么吧?当年草匪住过的地方多了,连太清宫都…”旁边的将领厉声道:“住口!”

 王忠嗣老实闭上嘴。段文楚道:“当草匪袭破潼关,席卷关中,直至灞上,兵临长安。上皇惊走,城中群龙无首,但长安城墙高石坚,草匪连攻数,未能登城半步,直到城中出了内贼,暗中献计破城。巢贼大喜,特令其以红纸为灯笼,破城之,不加侵扰。”

 “那内贼当晚四处放火,趁城中大,打开延兴门,引草匪入城。草匪破城之后,纵兵大掠,唯独放过内贼一家。其后诸镇大军齐至,上皇回师,草匪仓皇逃蹿,那内贼随草匪奔离长安。”

 “其后京中大索,那内贼留在长安的亲族尽皆被诛,家宅查封。长安百姓对其恨之入骨,兼且那处宅院内死者无数,被百姓视为凶宅,无人愿意理会,直到数年之前,有人购下此宅,便是程侯入住之处。”

 “这跟他姓程的有什么关系?只能说他倒霉,居然买了处凶宅。我跟你说,这事肯定是万年县那帮差衙干的。”王忠嗣一口咬定“那帮孙子,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段文楚冷静地说道:“我刚查过,那内贼也姓程。”王忠嗣顿时哑了。

 “草匪覆灭于虎狼谷,余孽称军,东渡云水,攻破舞都。晋国兵弱不能制,求救四方。汉国出兵夺下舞都,却违诺不还,使得舞都易手…当时便有流言,称此事与军中某姓程之人有关。”王忠嗣挠了挠头“差着好几十年呢,有关系吗?”“如果我告诉你,那人在草匪攻下舞都之后,还留下云氏族人,将他们送回晋国呢?”

 这一下,在座众人神情都凝重起来,舞侯与出身商贾的云氏结亲,并不是秘密。婚姻结两姓之好,上事宗庙,下继后世,乃是继嗣宗祧的大事,虽然云氏女受封为舞都君,到底摆不商贾之讥。

 双方地位如此悬殊,结为婚姻就显得意味深长了,方才喝止王忠嗣的将领开口道:“这么说来,舞程侯也许是那名程姓内贼的后人?”“敢问高将军,若非如此。

 如此之多的巧合之处该如何解释?”卫公伸出披着铠甲的右手,叩了叩桌面,沉声道:“黄巢之,几倾社稷。我天策府诸将虽受命远征青唐,到底难辞其咎。草匪虽灭,余孽尚存。诸君,重任在肩,岂得轻忽。”诸将纷纷起身,抱拳拱手,应诺道:“是!”卫公道:“文楚所言,尚非定论。事关两国之…严令!”诸将齐声道:“诺!”“今之言,只在此室!有漏者,斩!”“遵令!”***程宗扬悄悄从檐角探出头来“是他?”蛇夫人肯定地说道:“盯我的就是他。”

 对面教坊门前放着一条长凳,一名黄衫男子手持竹笛,悠悠地吹着,他戴着软脚幞头,上留着两撇胡须,相貌俊雅,眼角含笑意,出身处盛世的悠游与清闲。

 程宗扬从檐角跳下来“长得帅就算了,还这么闲!看着就讨厌。长伯,你去!”吴三桂二话不说,起衣袖闯了出去。

 片刻后,街上一阵飞狗跳。吴三桂揪住那人的衣领,提起钵盂大的拳头一通猛揍,一边打一边骂道:“你小子敢偷窥!说!盯着我家主公的内眷作甚!怀的什么鬼胎!”

 那人挨了两记,眼看他的拳头直奔面门,要给他个脸开花,终于忍不住出手,抬掌一托,化去拳劲,闪身后退。“好贼子!”吴三桂也不客气,五指如钩“嗤喇”一声,将他黄衫撕开,然后大喝一声“采花贼休走!”

 先兜头泼了一盆污水,接着追将上去,飞起一脚,踹在那人上,扑上去又是一通打。教坊门前本就人来人往,听得有人抓了采花贼,立刻热闹起来,眨眼间,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看客。

 那人身手不俗,可惜吴三桂也是个能打的,又是有备而来,此刻落了下风,接连变招也没能挣脱,只得叫道:“住手!你认错人了!”

 “还装!打的就是你!你个小白脸!生得这么俊俏,一看就是采花贼!光天化之下窥伺女眷!待俺把你送进衙门!”那人连声道:“好!好!好!去衙门!去衙门!”

 “想得美!待俺先打了再说!”拉扯间,那人内衣被撕破“铛啷”一声,掉出一块铜牌。吴三桂抄起来定睛一看。

 顿时然大怒“好啊!你这采花贼!还敢冒充官身!”吴三桂举起铜牌,叫嚷道:“大伙都来看啊,京兆府法曹参军独孤谓…六扇门出的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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